李长羲与周遭几人反应过来时,已是满目猩红。
刺客的短刀深深刺进李元晟的腹部。
宁王已经算是反应快的了,可他的位置不及李元晟优越,只能落后一步将呆愣住的刺客按倒,随后大声喊道:“传太医!”
李长羲双手颤抖接住满身是血的父亲,心头仅一瞬的慌乱与悲痛,理智很快回笼,他急忙朝宁王喊道:“别让刺客自戕!”
这句提醒还是晚了一步,穿着太监服的刺客发觉计划被打乱,当即咬破了口中的药丸,不过瞬息之间七窍流血倒地。
王秀宁抱着李元晟泣不成声。
荣和帝被姗姗来迟的护卫团团包围,他怒斥一声:“废物!一群废物!”
王禄当即下去安排将宾客疏散,这么多人总不能全留在宫里关着。
京城戒严,即刻关闭城门。各国使臣暂且送回使馆严格管控,无关大臣也都各自回府,暂时关在府里不许私下往来。景王、宁王还有李长羲等人则被扣留在宫内。
太监们将李元晟抬进偏殿,荣和帝将整个太医院当值的太医全喊来了。
暂且不论刺客是从哪来的,平王此刻危在旦夕,荣和帝准许李长羲一行人守在偏殿内,独留景王与宁王在殿前相顾无言。
景王想不明白,李元晟怎就扑上去挡了这一刀?
他何时这么忠孝了?
偏殿内,年迈的太医不断擦拭着脑门上的细汗,在榻边徘徊良久,又和太医院同僚们商讨了几轮,终于怀着死志跪在皇帝面前。
“陛下,刺客这一刀深入平王殿下之腹腔,臣等只怕拔刀之后血流不止……平王殿下恐有性命之忧。”
“不拔刀,他也活不成。”荣和帝面容阴沉,眼看着太医闭上眼睛点头,缓缓起身朝屏风后走去。
王秀宁坐在榻边,极尽温柔地托着李元晟的头。李长羲紧紧握住父亲的手,苏云乔沉默地守在他身旁。李长康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想哭又不敢放声大哭,只能贴在长嫂身上不断抹泪。
荣和帝竟有种无处落脚的感觉。
看到帝王的身影,王秀宁拍了下李长羲的手腕。李长羲压下汹涌的悲戚情绪,片刻后松开父亲的手,让出了榻边的位置。
他抬头看向荣和帝,四目相接,那其中竟然还有几分猜忌。
荣和帝移开目光,走到榻边,俯视榻上面无血色的的李元晟。
“你冲上来做什么?”
李元晟笑了,艰难地开口道:“陛下身边还有旁人吗?今日这刀若是刺进陛下的胸膛,臣身上谋逆的罪名算是洗不清了。”
荣和帝攥住他发冷的手腕,道:“朕是天子,死不了。”
李元晟不做声了。
“你恨朕,这就是你报复朕的手段?”荣和帝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怒意:“自导自演这么一出苦肉计,你想得到什么?要朕封你儿子做皇太孙?李长羲回京途中遇刺也是你的安排?你已经禁足幽宫三年,还能安排这许多计谋,当真是手眼通天啊!”
苏云乔被这番话震惊,随即察觉李长羲正值情绪失控的边缘。他额头上青筋暴起,眼中布满血丝,随时就要发作。她赶忙抱住他的手臂,右手在他肩上反复轻拍。
李元晟道:“臣若有这么大的本事,当年怎会‘谋反’失败?”
荣和帝又道:“凭你的本事,这一刀不该致命。”
李元晟闭上眼睛,沉默不语。
荣和帝愤然起身,大步流星走出殿前,对太医道:“朕没准他死,你们必须让他活着。”
一种太医面面相觑,有苦难言。
李长羲反复咀嚼皇帝的那句话——“凭你的本事,这一刀不该致命。”
冷静,冷静。
他不能就此崩溃。
李长羲忍着心口刺痛走上前,“父亲,这也在您的意料之中吗?”
李元晟拖着疲惫将手抬起来,艰难地触碰到他的额头,道:“以你的聪慧,往后的路不难走了。”
李长羲眼中温热,慌忙抬起头盯着房梁定了一会儿。
缓过那股酸涩的劲来,他看了一眼屏风外,陛下大概是去审问景王与宁王了,太医们焦头烂额商议着什么,几次想进来,又怕打搅平王交代遗言。
王秀宁忍下泪意,起身出去将太医尽数赶出门外。
四下没有外人了,李长羲牵过苏云乔的手,低声道:“父亲可还记得,陆重山出事的时候,陆大娘子身怀六甲即将临盆。”
李元晟熬过困意撑开眼皮看他,示意他说下去。
“陆家获罪时,陆大娘子在婢女庇护之下逃出城外,被新科进士、新晋官员所救。追兵追上他们的马车,却并未仔细盘查……此事,可是父亲暗中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