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心底暗骂一声虚伪,忐忑地观察帝王喜怒。
荣和帝面色平静,似乎并不在意他二人在此事中的表现,话锋一转,问道:“北国人说洛都繁华不敌长安,你们以为如何?”
宁王眉头一皱,道:“儿臣没去过长安,只知道洛都繁华远胜过北国千倍万倍。”
李长羲不语,他与宁王都没去过长安,唯有父亲年轻时曾到长安巡视旧宫殿,陛下这话显然是问父亲的。
李元晟沉默半晌,才道:“长安繁华也是武宗之前的事情了,若要迁都,修缮宫殿、安顿朝臣,又是兴师动众耗费财力的大工程。”
荣和帝面色不佳,语气冷了下来:“你还是这么擅长揣度上意。”
李长羲见父亲装聋作哑,着实松了一口气。今日父亲还算是收敛了,至少没当众与陛下吵起来。
阅兵大典步入尾声,群臣纷纷退后,让出一条路,王禄在搀扶着荣和帝走下台阶,宁王则是寸步不离地跟在另一侧。
瞥见台阶尽头的身影,荣和帝忽然停下来,转头看向跟在后边的一双父子。王禄反应极快,立即让出位置,朝李元晟挤眉弄眼。
李元晟拍了拍李长羲的肩膀,示意他过去伴驾。
荣和帝却道:“平王,你过来。”
李元晟实在不明白,这老皇帝究竟哪根筋搭错了,非要与他两两生厌,自找不痛快。
李长羲低声道:“父亲,今日是陛下万寿。”
多少给点面子。
李元晟才挪动脚步走上前去,与荣和帝之间隔了半个人的距离。
恍惚之间,仿佛回到了四年前,甚至更久以前。平王似乎又变回了太子,与皇帝之间还没有那么深的隔阂,只看背影,这二人身上竟还有这父慈子孝的氛围。
宁王抬头望天,天上艳阳高照。这青天白日,见了鬼了。
周遭看到这一幕的朝臣解释一脸震惊,带着无数猜测与身边人交换眼神。
台阶尽处,景王捏紧了拳头。他不经意间对上帝王不怒自威的目光,心下漏了一拍。这眼神像是洞悉一切,看得他心慌。
景王仓皇低下头,遮掩眼底汹涌的情绪。
…
阅兵大典结束以后,前朝与后宫都动身朝宫宴所在的大殿走去。
苏云乔见李长安仍然没有回来,终于有些心急了。
王秀宁看出她焦急不安,道:“长安不会乱跑,若是这时候还没回来,恐怕是遇上事了。一会儿告诉长羲,让他派人去找。”
苏云乔不愿往坏处想,却也不得不认可婆母这番话推测得有理。她上前扶王秀宁的手,轻声道:“母亲说的是,那我们先去太极宫吧。”
天还没黑,宫宴上已然灯火通明,乐师低调地坐在大殿角落里,弹奏着轻快的乐曲。
宫宴尚在入场阶段,他们伴奏的声音控制得极佳,音量不大不小,恰好不会被淹没在嘈杂之中,却也不至于嘹亮得引人注意。
不出所料,苏云乔在大殿最前端看到了李长羲与父亲的身影。今夜宫宴,他们的座次又被排在了最前面,紧邻着帝王坐席。
仅仅是皇帝年老了想看儿女团圆,至于把人捧到风口浪尖上吗?苏云乔心里犯嘀咕。
帝王心思当真让人捉摸不透。
李长羲先向母亲欠身问安,苏云乔也朝他身旁的李元晟行礼请安。
王秀宁坐在了李元晟身旁,对几个晚辈说:“都别拘礼了,入座吧。”
李长羲挽住苏云乔的手落了座,压低声音问:“上午没人寻你麻烦吧?”
“有母亲在,谁敢放肆妄为。”苏云乔小声回道,“只是……长安中途不声不响地跑出去了,说是去找他那乳母洪嬷嬷,结果到现在还没回来。”
她心下也忐忑,人是在她眼皮子底下不见的,若真出了什么事情,她都不知该怎么向平王交代。
李长羲眉心微凝,道:“长安不是顽劣的性子,怎么会自己出去这么久?”
苏云乔道:“我也是想着长安一向懂事有分寸,不告而别也就罢了,这时候还不回来,恐怕是遇上了什么事。我身边白檀也好谷大嘴也罢都不是宫里人,还请郎君派人出去找找,再不济也要找到洪嬷嬷问个明白。”
李长羲不语,在她手上轻轻点了两下,苏云乔便知道他有主意了。
李长羲偏头在父亲身旁低语了几句,李元晟点了下头,随后便看见杜五福从后边离开了大殿。
“话说起来,今日二福怎么没跟来?”李长羲问。
李元晟道:“我另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