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那位谢小侯十二岁随父上战场,骁勇善战,英勇无畏,这次能大获全胜也是他率奇兵突袭敌人阵营,可以说有一半的功劳——久久,你会嫁给他吗?”
问出这句话时,宋彧垂落袖中的手指蜷缩成拳,像是感觉不到痛似的,指甲深深嵌入肉里。
尽管素未谋面,但宋彧也知道自己与那个天之骄子是云泥之别,可就是这样卑如草芥的自己,对皎皎明月般的少女怀揣了不为人知的心思。
他渴望从温久口中得到否定答案,但少女只是淡淡道——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概轮不到我操心。”
“难道你真想嫁给谢怀蔺?你喜欢他?”
宋彧语气激烈了几分,但很快恢复如常:“抱歉……只是我听闻谢小侯行事乖张,又是在塞北那等凶险之地长大的,恐怕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
温久蹙起秀气的眉,不赞同道:“凡事还是眼见为实得好,流言蜚语当不得真。”
“……说得也是。”
宋彧扯了扯唇,藏于袖中的手攥得更紧。
“不过所谓指腹为婚应该只是长辈们随口一提,否则爷爷他们早该和我说了。”
温久说:“至于喜欢么……我和谢小侯互不相识,又谈何喜欢?况且我对这方面的事情也不太了解……”
这话让宋彧重燃希望,他试探地问:“可是久久,你就没有喜欢的人?我的意思是,有没有心仪的对象?”
“大抵没有吧。”
少女困惑地歪了歪头:“爷爷倒是很中意表哥,我是不排斥啦,只是一直以来都以兄妹相称,真做了夫妻的话,总感觉怪怪的。”
——反正一切由爷爷安排,爷爷总归不会害我的。
宋彧面无表情地听着,不发一语。
可以是谢怀蔺,也可以是江澧,唯独不可能是他——他从来就不在少女考虑的范围。
“阿彧你呢?有没有喜欢的人?”
温久把话题转到沉默着的少年身上。
“我……”
鬼使神差的,宋彧说:“有。”
“咦?”
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真的有,温久饶有兴趣地追问:“是哪家的姑娘?我认识吗?”
是你……是你啊,久久。
他喜欢的少女近在眼前,却像高挂于天的明月那般遥不可及。
宋彧强压住情绪,努力不让自己的目光太过痴迷。
他苦笑:“喜欢又有什么用,父皇不会给我指婚的,她……家里人也不会同意我跟她在一起。”
温久语塞。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他,暗怪自己多嘴。
其他皇子早早开辟了府邸,侧妃和侍妾都有了好几个,唯独宋彧孑然一身,依旧住在堪比冷宫的宫殿。他不喜欢那个地方,平常基本都宿在书院的号舍,来往温家也方便。
“别灰心,凡事都要争取过才知道结果,你这么优秀,那位姑娘的家人定会看到你的好,到时候让爷爷出面帮忙求娶,若是对方也对你有意,你们就能顺利在一起啦。”
少女柔柔地说着鼓励的话,目光澄澈如春日碧水。
“这样你就能有个家、有个归宿了,总是挤在号舍里,住着也不舒服。”
宋彧心脏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仿佛被野兽的爪牙撕开一个口子,那些深埋于底的汹涌情绪在里头翻滚着,叫嚣着想吞噬面前美好无暇的少女。
他垂下长长的眼睫,轻声喃喃——
“归宿的话,我已经有了。”
温久所在之处,便是他唯一的归宿。
然而这些话不能说与少女听,宋彧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从袖中掏出一枝粉白相间的重瓣山茶,递给温久。
“给我的?”
温久有些惊喜:“是花神祭上的吗?小梢说她排了半天队也没抢到,阿彧,你是怎么得来的?”
抢到花神祝福过的鲜花的人,在接下来一年里会有好运——尽管是迷信的说法,但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求个心安总归是好的。
温久以为宋彧是念在她不能出府观赏花神祭的盛况,才特意为她带来了花神投掷的鲜花,宋彧却摇头。
“不是。”
所谓花神不过是人自娱自乐的产物,那种红尘俗物无差别分发的东西如何能与温久相配?
于宋彧而言,温久才是他唯一需要供奉的神明。
“是慈恩寺后山初绽的山茶,据说是觉丹大师亲手所种,集天地精华而生,又受佛光熏陶,今晨我便上山摘了一枝。”
宋彧语气温润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