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嬷嬷呵斥道:“不干不净的,吃出毛病怎么办?”
“可是我经常吃都没事啊……”小梢委屈地说。
“胡闹!你什么身份小姐什么身份?”
小梢缩了缩脖子——小姐对她很好,可孙嬷嬷才是实质管.教她们这些丫鬟的人,于是她只能老老实实低头挨骂。
“没事的,嬷嬷。”
温久知道小梢带这些食物回来是为了慰藉她不能去花朝节,不忍她继续被孙嬷嬷责备。
“只是尝尝鲜而已,不打紧。”
“那也不行。”
孙嬷嬷毫不留情地没收了一袋子零嘴,絮絮叨叨道:“小摊小贩做的玩意儿,谁知道加了些什么,吃坏肚子就不好了。”
涉及身体问题,孙嬷嬷向来说一不二,温久也拗不过她,妥协后转移话题——
“哥哥还在读书吗?”
温久口中的“哥哥”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兄长温初言,长温久五岁,这个春天就将下场考取功名,这些天被温太傅勒令闭门安心备考,温久有好几日未看到他了。
温氏一族是千古流芳的书香门第,族中子弟但凡参加科考就几乎没有落榜的。不仅如此,祖上还出过好几位内阁首辅和宰相,和瑛国公府、镇北侯府并列京城三大家,虽人丁稀少,可地位依旧稳固。
如今当家的温太傅学富五车,桃李满天下,朝堂上一半的官员年轻时皆是温太傅的门生,就连宣明帝都是由他教导而成。
太傅致仕后潜心学问,在尚渊书院传道授业,但宣明帝在政事上遇到头疼的地方还是会虚心像他请教,可谓是深得倚重。
“最近好几家小姐都有意和公子相看,公子这是在书房躲清静呢。”
孙嬷嬷仔细地替温久披好衣服,这才回答道。
原来如此,难怪哥哥会乖乖待在府里温习。
温久掩唇扑哧笑了——
作为温家的嫡长孙,温初言继承了祖父的才学,在尚渊书院常年霸据榜首,去年秋闱又刚中了解元,因此上门说亲的人那叫一个络绎不绝,都想提前预定这个金龟婿。
小梢没心没肺,已经忘了刚刚挨骂的事,快言快语:“春闱在即,公子可别还没放榜就被人捉去当女婿了。”
“谁说不是呢。”
难得孙嬷嬷也跟着打趣:“像咱家公子这等玉树临风的青年才俊,不知有多少家姑娘惦记着呢!”
温久嘴角挂着笑意,问:“小厨房可还热着燕窝?我给哥哥送一碗过去。”
“有的有的,”孙嬷嬷知晓他们兄妹感情好,也不拦着,“老奴这就去准备。”
花朝节小姐不能和同龄人一样出去玩已经很可怜了,在府里走动走动还是可以的。
燕窝很快便呈了上来,温久婉拒嬷嬷陪同的好意,自己端着慢慢向温初言的书房走去。
屋檐上残留的雨水有节奏地滴落檐廊,经过拐角时,左边的房门突然打开,温久防不胜防,差点和从里头走出来的人撞上。
男人身材高大,发冠略歪,眼窝深陷,唇边围了一圈参差不齐的胡茬,本该是一张英俊的面庞,却因主人随意对待被折腾得疲惫不堪。
“父、父亲……”
温久慌忙打招呼,同时嗅到男人身上浓重未散的酒味——父亲这是宿醉刚起?
温致远抓了抓头发,没有回答。
面前少女低垂着脑袋,神情有些忐忑,精致的眉眼日益长开,宛若一朵盛放的芙蕖——
她和那个人越来越像了。
温致远只觉心脏一阵抽痛,飞快别开了目光,这在温久眼里,则是父亲厌恶看见自己。
她抿了抿唇,苦涩无声在胸口蔓延。
“去哪里?”
温致远注意到女儿手里的托盘,皱起眉:“这是什么?”
雨天地滑,女孩颤颤巍巍地端着托盘,万一不小心摔了怎么办?
温久嗫嚅着解释:“去书房,给哥哥送碗燕窝。”
“你哥哥现在正是关键时刻,别去吵他。”
说完,温致远就后悔了。
明明心里不是这样想的,话到嘴边却不知怎的变成伤人的利刃。
少女肉眼可见地黯淡了神色,温致远抿唇不语,最终扔下一句——
“身体不好就别乱跑。”
然后转身不再看她,像往常一样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温久叹了口气。
她和父亲的关系并不好。
母亲生下她便去世了,父亲从此一蹶不振,不仅辞去官职闭门不出,还整日整夜地借酒消愁,可以说是消沉到了极点。
自温久有记忆以来,从未见父亲笑过,父女俩谈话的次数更是少得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