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久压下涌上喉咙的酸意:“羲和殿找到的那瓶药确定能解蛊吗?”
“嗯,我用谢四的血试了下,能解。”
李百薇叮铃哐啷翻着药箱,终于扒拉出一个白色瓷瓶。
“找到了。”
她拔掉软塞,动作粗鲁地将解药喂进谢怀蔺口中,男人胳膊上的狰狞血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李百薇飞快给谢怀蔺诊了下脉,眉头舒展:“我的判断不错,他体内的蛊已经解了,只要拔除奢情蛊,余毒就不是难事,将养几天便能好全。”
她将瓷瓶递给温久:“喏,把剩下的喝了吧。谢四交代过先拿他试解药,没问题再给你解毒。”
“不过这小子一向能忍疼,今儿是受什么刺激了。”李百薇咕哝了一句。
温久拿着药瓶的手微微颤抖,冰凉的瓷器贴在掌心,但在她心头掀起惊天潮汐的,是少年滚烫赤诚的爱意。
待亲眼看着温久饮下剩余的解药,李百薇拎起药箱告辞,她认为温久此刻应该会想和谢怀蔺单独相处,所以临走前不忘喊上谢怀钰。
解药见效很快,再加上谢怀蔺身体素质本来就远超常人,没过多久便恢复了意识。
醒来后,他转动僵硬的脖子,一偏过头,就对上小姑娘红通通的眼睛。
不用想,他这一晕,奢情蛊的事肯定瞒不住。
“你醒了。”
温久给他倒了杯水:“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她绷着小脸,声音也硬邦邦的,谢怀蔺直觉小姑娘该是生气了。
“疼啊。”
他从床上坐起身。
这会儿再狡辩只会让自己“罪加一等”,他承认他有些卑鄙,故意展示脆弱一面来博取同情。
“你亲亲我,我就不疼了。”
谢怀蔺笑嘻嘻地去牵少女的手,却被对方毫不留情地拍落。
“还有心思开玩笑。”
温久恼怒地瞪着他:“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如果没有解药,你也会……”
她顿了顿,不愿把谢怀蔺跟那个不吉利的字眼联系起来。
“抱歉,让你担心了。”
谢怀蔺认错认得爽快,可那双清澈墨瞳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悔意,倘若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
温久差点被他气笑:“一个人遇害总比两个人遇害强,连三岁稚子都会算的数,你难道不懂吗?!”
这回是运气好才拿到了解药,倘若温致宁没有松口,或者蛊毒打从一开始就无药可解,那损失的就是两条命。
她生来体弱,大病小病不断,随时都有可能死去,但谢怀蔺呢?
谢怀蔺是那样富有生命力的一个人,自由不羁,恣意疏狂,他理应光芒万丈地活着,怎能稀里糊涂地替她遭罪,甚至有可能因她死去?
温久最不愿看到的,就是谢怀蔺受她所累。
少女冷着脸,樱唇抿成一条直线,白皙的面庞浮上浅淡绯意,愠怒之下眼尾泛红,隐约可见些许潮意。
她生气的样子也是极美的。
谢怀蔺老实挨着训,心里却觉得这样的温久实在可爱得紧。
世人皆以为温久是那高不可攀的天上月、山头雪,永远清清冷冷、淡漠出尘。
然少女此刻眉梢染怒的生动模样让他爱不释手,他为自己能牵起她的一颦一笑心满意足。
他忍不住低笑出声。
这人压根没在反省,温久杏眼圆瞪:“你还笑!”
“岁岁,你说的万一我都考虑过。”
谢怀蔺向她伸出手,粗粝的指腹揉开她眼角的湿润。
“可是我舍不得让你疼,也不能再失去你了。”
他这条命已经属于温久,没有温久,他不可能从雁南关活着回来,也无法熬过在岭南的三年。
打从一开始他就做了最坏的准备——
若没有解药,他会陪她一同赴死。
他再也不会在温久最无助的时候,让她独自承担一切了。
想起宋莜岚临死前所述的往事,谢怀蔺眸色一暗。
他抚着少女的侧脸,声音沙哑而郑重。
“对不起,岁岁,我来晚了。”
对不起,没能及时回到你身边;对不起,为重逢时我那幼稚可笑的故作疏离。
温久觉察到谢怀蔺指的并非当下,而且曾经。
“不晚。”
她摇了摇头,语气坚定:“三年前你冒然回京只能救我一人,但三年后,你重整旗鼓归来,救下的是大朝的千万百姓。”
她说这话时仰头直视谢怀蔺,淡墨色的瞳仁亮得惊人
谢怀蔺像趋光的飞蛾,寻着光点,在她眉心印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