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上挑的狐狸眼里郁结起怒意,权威遭到挑衅让她无法忍受:“是不是本宫太纵容你了,你现在都敢这样跟本宫说话了?”
过去常有人道,京城最不能招惹的人是长公主宋莜岚。
原因无他,宋莜岚是太上皇唯一的嫡女、宣明帝的亲妹妹,被两任帝王视作掌上明珠,自幼娇生惯养,享尽万千宠爱,文武百官、后宫嫔妃通通不放在眼里,脾气是出了名的差。
惹怒她的下场,绝对凄惨。
换做普通人早就瑟瑟发抖了,但温久并未退缩,她直面宋莜岚的怒火,淡墨瞳仁逐渐染上悲伤。
“过去听府里的老人说起过,孙嬷嬷是从东夷逃亡到大朝的,可最先收留她的不是温家,而是长公主府。”
她平静地叙述:“是您救助了她,也是您把她引荐到温家,让她当了我的乳娘。”
“那又如何?”
宋莜岚不耐烦地说:“你母亲怀你的时候身体本来就不大好,孙嬷嬷刚好精通药理,本宫便让她照顾你们母女,有问题吗?你不会因为本宫一时仁慈,就把罪名往本宫头上扣吧?”
她咄咄逼人,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温久等她发泄完,冷静接话:“孙嬷嬷垂死之际,口型比出的——是您的名字。”
那日在猎场,她和谢怀蔺设计引出孙嬷嬷,老人身份遭到揭穿,不向曾收留她的长公主求救,反而哀求起跟自己没什么交情的江澧,这已经很不自然了,给人一种祸水东引、转移视线的感觉。
想来孙嬷嬷是有把柄在幕后主使手上,所以才不敢供出背后之人的身份。
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或许是心中有愧,老人死死抓着温久的衣袖,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蠕动嘴唇,用口型无声说了三个字:
长、公、主。
“……”
孙嬷嬷临终的证词让再多狡辩都成徒劳无功,
“是嘛。”
女人眼里的怒火褪去,表情渐渐松弛下来:“原来是孙嬷嬷说的。”
她轻轻笑了声:“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她真是好大胆子。”
“嘉容……”
温致宁发出痛苦的呻.吟。
“所以您是承认了?先帝突发恶疾、当年那场宫变,还有哥哥失踪,这一切都是您做的吗?”
女人不置可否,温久却没有真相大白的喜悦,心情反而更加沉重。
“去皇陵为先帝守灵其实不是宋彧的命令,而是殿下主动要求的吧?因为这样就没有人怀疑您了。”
宋莜岚以受害者的身份离开京城,把自己从皇权斗争中摘个干净,如此一来,不管是宣明帝蹊跷的死因,亦或是宫变那夜皇子们血流成河,在世人眼中都成了宋彧这个暴君所为,长公主也不过是他报复的对象之一罢了。
好一招以退为进。
在世人眼中,长公主嚣张跋扈,仗着帝王宠爱横行霸道;而在温久的认知里,宋莜岚是个护短的长辈,虽然骄傲,实则性格天真,偶尔还会露出少女的娇憨。
她怎么都无法想象,她跟宋彧一样,用精彩的伪装欺骗了所有人,让所有人对她放下了戒心。
“久久,你真的很聪明。”
宋莜岚勾起红唇,气质陡然转变。
眼前的女人收敛起娇纵姿态,狐狸眼危险地眯起,保养良好的长甲有一下没一下地叩击扶手。
“为什么?”温久艰声问,“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什么呢……”
宋莜岚喃喃自语:“我一开始没想做得这么绝的,可是他发现了……致远他发现是我干的了。”
这番话在温久心中掀起惊天波澜,她知道宋莜岚是三年前所有事件的主使,但没想到,父亲的死也和宋莜岚有关!
“你……”
温久颤着嗓,连敬称也不再用了:“是你……害死了父亲?”
“那是个意外!我不是故意的!”
仿佛触到了某个点,女人从容的面具瓦解,尖声道:“我也不想他死的,可是他听见了!他知道许姝霖不是难产而亡,一上来便要和我争执,连解释都不听,我是一时失手才会将他推进湖里……”
说到这里,她仿佛又变回那个单纯的长公主,发出一声委屈的呜咽。
许姝霖……母亲……
温久大脑一阵晕眩,没想到三年前的事件不过是冰山一角,其下还隐藏着更深更暗的泥沼。
母亲……原来不是她害死的吗?
“你到底都做了什么?”
她扶着抽痛的额角,怒视宋莜岚。
“做了什么……不,我什么也没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