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时安却又说了一句：“也……别让她察觉。”
这个她……
玄裳眨了眨眼，倒是难得敏锐地感知出，主子说的这个她是谁。但她还是怕领悟错主子的意思，问了一句：“丹阳郡主吗？”
裴时安淡淡嗯了一声，没有多言，但攥着兔子耳朵的手，却明显变得更加用力了。
玄裳悄悄抬头看了一眼主子。
但主子背对着她，她也看不出什么究竟，只能继续点头：“属下知道了。”
裴时安没有别的话了，只让玄裳小心，便让她退下了。
玄裳倒是还有话要讲。
“主子，老将军那边来信了。”玄裳说着把事先拿来的信件，呈递给了裴时安。
听说是外祖父的信。
裴时安立刻转身，伸手接过。
他低头打开信封，拿出信纸，遒劲有力的字足以力透纸背。
从这个字，便能想象出那位老将军，是怎样金戈铁马一般的人物。
惯有的谆谆询问之后，说的是大成国如今的形式，还有百里家如今的安排。
天子昏庸。
奸臣当道。
几位皇子权力相争，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信上让他早做准备，等百里家打败番夷，入主皇城之时，便是他以大成皇太子身份，重新入主大成，夺取皇位的时候。
从信上口吻也能看出外祖父有多激动，又有多希望他能回到大成，取代赫连子霄，成为大成的天子。
可裴时安的心中却如古井一般，没有丝毫波动。
那些幼时的记忆，其实早就不怎么清晰了，就连记忆中那个疼爱他的女人，他也已经有些记不太清她的面貌了。
他只记得那是个很温柔的人。
她会做好吃的桂花糕、喜欢猫，会温柔地摸着他的头给他讲故事，也会在别人欺负他的时候保护他。
他对她最后的记忆——
是在一场大火中，她拼尽全力和自己的性命，举着他把他送到别人的手上，自己却只能身陷于火海之中，无法脱困。
“阿宝，快跑，别回头！”
“好好活下去，别再回来，永远都别再回来！”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个熟悉的声音，裴时安睁着眼，似乎能看到那个女人在火海中，又哭又笑看着他，和他说话的样子。
裴时安看着前方，眸光微颤。
他其实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她了。
小时候刚逃命那会，他总是会想起她，即便隐忍着，夜里也还是会哭着惊醒过来，醒来就哽咽着找娘。
甚至想回到大成，去找她。
可后来——
他的身边有了阿姐。
阿姐就像她一样，阿姐也很温柔，阿姐也会给他讲故事，会给他带许多好吃的，会在别人欺负他的时候，出面维护他。
渐渐地，那个人的模样越来越模糊。
属于阿姐的记忆倒是变得越来越深刻。
阿姐取代了那个人的位置，成为了他心中最重要的人。
阿姐不希望他出事，他就不去做那些危险的事。阿姐希望他好好读书，那他就好好读书、考取功名，让她开心。
比起外祖父的复仇大计，裴时安对大成皇帝的位置，其实并不热衷，也不感兴趣。
他跟外祖父合作，也只不过是想杀了赫连子霄，为那个人报仇。
至于大成以后如何，与他无关。
他只想陪在阿姐的身边，一辈子待在她的身边，好好照顾她。
可如今——
裴时安垂眸，视线忽然凝于腰间的荷包之上。
那个笨蛋究竟要做什么还不得而知，叶家来日探查出真相之后，会有什么样的态度也不清楚。
若是他们真的为了叶初雨，而做出什么疯狂之举……
裴时安忽然蹙眉。
他迟迟不曾说话，也亏得今日来的是玄裳，若是换做旁人，肯定早就要开口问他了。
于是。
屋内继续无声。
又过了少顷，裴时安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般，沉声说道：“替我回信给外祖父，就说我知道了。”
不仅是为了那个笨蛋。
阿姐如今被那几个人纠缠不清，尤其这其中还有大秦皇室的人，他若想护着她，也只能站在更高的位置才行。
玄裳领命前去。
裴时安站在窗前，凝望那如深渊一般的夜空，却迟迟未有别的动作。
……
叶初雨哪想到就过个年，自己身边就被安插了裴时安的人手。
当然。
她现在还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今晚看到裴时安的时候，会莫名其妙心跳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