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宁第一次在宫里见他,便觉得此人可堪大用。
不过这是块硬骨头,她也是花了好大功夫才让他帮自己办事。
腾元有个弟弟, 小他四岁,幼时兄弟俩便丧母, 父亲又只知酗酒赌博,从不管顾。
兄弟俩个陪伴着长大,也正是在腾元入宫那一年,弟弟走失,为了寻找弟弟的线索,他才入了宫。
后来机缘巧合,走到了不错的位置,只是即便日子好过了,他也从未停止过对弟弟的寻找。
康宁偶然得了些关于腾元弟弟的线索,虽还未找着人,却也足够用着这个吊着他了。
“公主,驸马来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拉回思绪。
侍女将门拉开,走进来一个穿着葱绿色综裙,手戴翡翠玉镯的侍女。侍女名唤兰若,是她身边的嬷嬷。
康宁闻言将盖在腿上的毯子扫开,“你们都下去,兰嬷嬷留下。”
众人皆低着头噤声往外走。
她接着步履款款地走到房内的紫檀龙凤铜镜前,取出妆奁里的一道檀色口脂。
纤纤玉指轻点着,取了唇脂一点点抹在唇面上晕开,显得容色愈发妍丽。
兰若走到她跟前,拾起桌面上的一把鎏金累丝梳篦,动作轻缓地落在康宁公主的头发上。
没一会儿,便有人悄声走了进来。
那人缓缓走进,拿过兰若手中的梳篦,代了她的手法,开始替康宁梳头。
康宁瞧着铜镜里,那一双骨肉停匀的手,唇角便悄悄往上扬起。
她伸手握住身后那人,“谢郎这几日在忙些什么,早晚都不见人?”
与他说话时,声音都要软几分,透出些与她这个年纪不符的娇媚来。
兰若悄悄退至一边,眼睛垂着,望着地面上铺着的厚厚的毛毯,不再作声。
谢竟煊曾是名满天下的状元郎。
当年东风楼下,屏画桥上。
官差敲锣打鼓,他一身状元红袍,骑着枣红骏马打马而过时,兰若正跟在姜婳燕身边。
只一眼,姜婳燕便同她说,“嬷嬷,我要他做我的驸马。”
长公主是个极有主意和打算的人。
当年荣小将军跟在她身后十多年,陪着她从深深宫闱中走出来,不知一块吃了多少苦,又替她挡了多少灾。
可她只看了谢竟煊一眼,便下了决心,要他做驸马。
那时她问:“公主,万一他已有家室呢?”
姜婳燕笑笑,眼尾勾勒出锋利的弧度,她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唇角勾了勾,反而重复道:“我要他做我的驸马。”
兰若早就知道,这世上,只要是长公主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谢竟煊竟已经做了十四年驸马了。
铜镜中,男子眉目英挺,眼角虽有淡淡的纹路,却丝毫不掩周身的不俗气质。
也能看得出年轻时丰神俊朗,倜傥俊美的模样。
要知道能得姜婳燕青眼,容貌气度自是不俗。
谢竟煊回握住姜婳燕的手,声音朗然:“昨日是翰林院辜大人的六十大寿,与几个同僚一起去吃了些酒,今日又同他们去卖字画古玩的集市里看了一圈。”
“可有看中什么?”
谢竟煊眸色淡淡,没什么兴趣的样子,“集市里的东西,成色品相都属下乘,很难遇到合心意的。”
“不过昨日在辜大人府上,倒是见到一幅斯岳先生的山水真迹。这斯岳先生不愧是第一山水先生,一笔一画,皆非凡品。”
姜婳燕看向他,无奈笑笑,也只有在谈论这些东西时,他才算得上有几分鲜活气。
说起来,皇帝与她关系亲厚,谢竟煊成为驸马后,并未对他的仕途有所制约。
但谢竟煊与她在一块之后,倒是再无心仕途,整日只醉心些古玩字画,不问外事。
不过她亦是不在乎这些,钱财权势,自有她,她的谢郎,是不该为这些凡世俗物而劳心费神的。
还有他那贯会惹事的一家子亲戚,若不是怕惹他分神忧思,她怎会去替谢彦收拾那烂摊子。
一想起那几个不成器的谢家人,姜婳燕就一阵头疼。
可转眼看到身后那高大英俊的男子,心又蓦然软下来,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抢回手里的宝贝,为了他,就受些委屈,又有何妨?
屋子里两人耳语温存,一会后,谢竟煊便说要回书房去作一幅未完的山水画。
姜婳燕恰好也有些事情要安排,故而没有留他。
谢竟煊走后,姜婳燕朝兰嬷嬷招手,兰嬷嬷缓步上前俯首帖耳,只听得她淡淡道:“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过年了,辜清章家的山水画,便留做谢郎的新年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