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她是要说那次在寺里,他偷偷亲她的事情。
宋随有些心虚地垂了垂眼,哪知她开口说的居然是:“我就说我后来回去,怎么也找不到韩大哥送我的手炉了,是你丢的吧!”
一个破手炉,也值得她这般记到现在。
真是好的很。
想起他今夜此的真正目的,他强压了压心里那几分没来由的嫉妒,脸上暗沉沉的表情渐渐缓和下来。
他吸了口气,好声好气地开口:“先不说积云寺的事,我听说梁毓贞住在西边的杏院,我们在江府里住着,难免会与她撞见。
“你若心里还有疙瘩,我便让她近日只能在杏院里呆着,她出不来,便不会在你跟前,惹你不快。”
梁雁闻言皱了皱眉:“你想做什么?可别乱来。”
她又说:“我没事的,那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我早就不记得了。”
宋随不大相信:“当真?”
梁雁用力点点头:“真的!”
“梁雁”,他又唤她。
“嗯?”
他又盯着她,眼里光影流转,像是暗夜里流动的星子,“心里若是难受,不要一个人憋着。即便是不愿同我说,你也可以同温静娴说一说。”
她面上看着率真直爽,可心思也算玲珑剔透,平日里顾着开解别人,倒是容易将自己的不快给忽略了。
梁雁往前探了探身子,“真是稀奇,你也会安慰人了?”
她又拍拍宋随的手臂,“不必担心我,我真的没事。倒是你,你和韩大哥如今怎么样了?
“他跟着来云州其实是为了你吧?我看过来的路上,有好几次他想同你说话,你都给他摆脸色。”
她说了一半,怕宋随生气,又歪着脑袋凑近看了他一眼。
见他认真听着,才继续道:“当年我在江宁落水的时候,他救了我。他那时手里拿着一盆黄杨木,同我说,那日是他一个好朋友的生辰,他从很远的地方来找他,想把那盆黄杨木送给他,可是没有找到。”
梁雁养在屋子里的那盆黄杨木,原是韩明给她的。
是他从前在韩家看中的那盆?
他记得那时缠了韩明许久,因为是韩杨鸿送他唯一一件东西,韩明并未松口给他。
梁雁又拉了拉他,他回过神来。
“你幼时的愿望,是踏遍山河,编修地志?”
宋随点点头。
“他现在做的,就是你当年想做的事情。
“他这一辈子,都在替他母亲和当年的事情赎罪。
“你们本不该是今日这模样的。你和他,本可以更好的。”
宋随从怀里又拿出那块荷花佩,玉白的荷花花盘,润泽滢亮。
梁雁伸手摸向那颗檀珠,她终于看清楚了珠子上的‘越’字。
“谢越。”
她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你本来的名字很好听。”
“人生在世,总有坎坷波折,若是小的坎,努努力,也就迈过去了。可若是大的坎,那便像你母亲期望的那样,咬咬牙,越过去。
“只是你也要看清楚,爬坡越坎的过程固然重要,但若是因为这个丢了同路的人,那就得不偿失了。”
“越过关山,便是春明。
“你们两兄弟的名字很相配。”
宋随这一辈子,过得实在很苦。
本来圆满的家庭被贵人的一句话拆得七零八落,母亲惨死,父亲另娶。
在公主府那一年,又受尽凌|辱虐待,那么小的年纪,又险些丧命。
后来侥幸捡回一条命,却也行尸走肉一般,维持着假身份,扮演着别人的人生。
韩明亦是如此。
一边是骨肉至亲,一边是姨母兄弟,他这些年,同样也是日日在油锅里煎熬着。
她真的希望,两个人能重归于好。
梁雁的声音如春泉似的,泠泠流淌,抚过心间。
他摩挲着荷花佩,眉眼蓄了软意,不笑自生色,眼睫跟着颤动了几分,几分我见犹怜,又有与人絮语之意。
看着他这双带上几分可怜气的桃花眼,梁雁的心也不自觉朦胧起来。
她暗骂了自己一声没出息,却还是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别难过啦,我在呢。”
他得寸进尺地拉了她的手,将头埋进她颈窝里。
“你会一直都在吗?”
梁雁继续抚了抚他的背脊,刚想要回答。
门外传来一阵阵的敲门声。
“梁雁,在吗?我得了一壶罗浮春,出来陪我喝会酒。”
谢天佑大概是怕吵醒隔壁的宋随,所以压了压嗓子。
哪知道宋随根本不在屋子里,他此时摁着梁雁的肩,不许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