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蔚的语调毫无波动:“哦,那就把他丟回去,再多钓几条大鱼出来。”
炳刃领了命,看着梁蔚湿透的额发,有些踌躇地开了口:“殿下,可要给您备些热水沐浴?”
“不必,你叫人连夜把刘掌柜送离京城,至于那批柳息木就暂且留在京城分舵。”
梁蔚说完最后几个字便不再吭声,炳刃见他这样,便放轻了声音,又继续道:“殿下,督察院那边传信来说明日便要去户部查账,属下已派暗卫暗中保护主审的诸位大人的亲眷,请殿下放心。”
炳刃将近日所有的消息都给梁蔚讲了一遍,待他出去之时,已是更深露重的后半夜了,梁蔚书房里的灯终于暗了下去。
清安居内也是一样的漆黑,可榻上的人却是仍未睡去,李尘徽又翻了两次身,再也忍不住地从床上坐起来。
梁蔚苍白的侧脸今晚一直出现在他的眼前,让他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女人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不舒坦,你小子要记住喽 ,日后讨了老婆别惹人家烦。”和州老道士吃醉了酒,曾经大着舌头这样对李尘徽说道。
李尘徽突然福至心灵,只不过就是像梁蔚这等非同寻常的女子,竟也会被此困扰吗?
李尘徽想起书上曾写过,女子宫寒可用煮四物汤来缓解疼痛,梁蔚身边像是没有贴身的侍女,不知会有人给她煮汤。
夜间有安眠之人,自然也有彻夜未能阖眼之人,就比如灯火一夜未息的户部办差大院,钱枫的心腹们忙了一整夜,终于把历年的账目整理了一遍。
其实说是整理账目,明眼人一看就知不过是为了把假账做真罢了。
督察院来查账那就来查嘛,反正他们早有准备,他们的算盘打的可比督察院那些监察御史快多了,就擎等着他们空手而归吧。
到时候就只能怪灵枢院那个老不死的长史运气不好,自己往死路上作喽。
天亮时钱枫从办差大院回到了自家的私宅,方才有人传信给他说府上来了贵客,他一进门就从下人口中知晓,崔邺竟亲自到了他府上了。
“大公子驾临寒舍,下官真是有失远迎啊。”钱枫小跑进了屋,肚上的赘肉颤动地像是在跳舞,他一张胖脸高兴地笑出了花,本来也没多大的眯眯眼彻底成了一条缝。
他亲手给崔邺奉上了茶,面上谄媚的表情与今晨高贵冷艳的钱尚书完全不像是出自一个人。
“老钱呐,你这是摊上了事啊。”崔邺矜贵地接过茶盏,低头看了看躬着身的钱枫。
钱枫像是听不出他的话外之音,腆着笑道:“是有事,今个晚上下官请您去天香楼吃酒,楼里新来的几位姑娘个个都水灵,都给您留着呢。”
崔邺听完这个罕见地没有接话,而是又继续说:“我不管你们户部到底被人拿住了什么把柄,这事情明面上却绝不能牵扯到我身上。”
“哎呦我的大公子,这事挨着谁都挨不着您呀,你就放一百个心,下官早就把那东西给处理干净了。”
“真的?”
“千真万确,您就等着看督察院的人回去找端阳公主哭吧。”
第20章 刑部
“这是什么东西?”梁蔚看着桌上那碗黑的反光又泛着热气的不明液体,疑惑地朝炳刃问道。
“回殿下,这是用当归、白芍、熟地黄和川芎熬制的四物汤,可缓解......女子......经期宫寒腹痛。”
炳刃垂下头,认真地给公主殿下解释了一遍这玩意的功效,不过说到最后时他的语气还是有点心惊胆战地虚弱。
梁蔚放下擦手的帕子,又瞥了一眼放在他面前的碗,皱眉道:“谁让人送来的?”
“是驸马,他今晨特地吩咐厨房给您做的这个,叫人务必在您在早膳前给您送来。”炳刃这句回的倒挺快。
“呵。”梁蔚的唇角弯起熟悉的弧度,“夫君有心了。”
炳刃偷偷看了一眼梁蔚泛着凉意的金色瞳孔,顿觉冷风拂面,整个人都呆愣了片刻。
这几日公主殿下的心情怕是难以捉摸,驸马爷这次估计是把他主子得罪很了,只是可怜他昨夜忙活了一晚,今早还得替驸马爷承受殿下的雷霆之怒了。
可梁蔚下一刻就恢复了正常的神色,他示意炳刃出去,说自己要闭关,并叫他遣散书房外的下人。
炳刃出去时,又瞥了一眼梁蔚,他见他主子平静地闭上了眼,心里终于松了口气,不过他这口气注定喘不匀实。
“什么叫殿下把那玩意喝了?”辛阳在炳刃的耳边低吼,他其实还想说是“那东西是殿下能喝的吗?”
炳刃这会的脸色有些青,不过比他回来时已经好很多了,他当时瞥见梁蔚一声不吭神情冷淡地把那味道奇怪的汤一口闷了的时候,差点没一头栽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