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VC说的日期是五年前的11月,那时他已经“见”过雁行了。
何已知忍不住去想,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在那段时间,他其实有可能陪在雁行身边的呢……如果他没有忘记这些的话。
如果他稍微敏锐一点的话。
“你在吃死人的醋吗?”
“我不是在吃……”何已知顿了一下,死人不死人的,有些话还真是只有雁行能说出来,“谁知道呢?都说死去的白月光总是无敌的。”
雁行直接笑出了声:“不是白月光,而且你这就是在吃醋。”
那就当我是吧。何已知破罐破摔地想,伸手去抓他的头发,这个动作就他们现在的站位来说轻而易举。
“有什么好发脾气的?”雁行好脾气地把自己的头发理顺,还是有几缕散在额前,再仰头时就遮住了眼睛,“毕竟也没有那么喜欢我。”
“喜欢啊。”这次何已知没有掉链子,直截了当地说,“我从来没说过不喜欢。”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敏锐地发现雁行嘴角的那一丝笑容忽然消失了。
那个瞬间非常短暂,因为雁行已经把头摆正,只留了一个脑门顶给他,让他对刚刚那一瞬间的判断有了一点怀疑,并且开始在心里一条一条地分析自己产生这种幻视的心理动因。
过了好一会儿,他听到雁行很轻很轻地说:“那就好。”
银行的工作人员领着他们到保险库,雁行在一个柜子前输入密码。
背对着的四个人听到“咔嗒”一声,柜门自己弹开了。
他们连忙转身过去看,只见雁行从柜子里抽出一个破旧的木头箱子,大概和一个公文包差不多大,顶上有些褪色,侧面的金属拉手还比较光滑,但背后的铰链已经锈蚀了。突出来的锁延上挂着一把金属的小锁,就和仓库大门上那个是同款不同尺寸。
“这是一个油画箱。”PVC看了一眼说,“写生用的。”
果然是画家啊,众人在心里想。
“这个锁怎么办?”侯灵秀问,“有钥匙吗?”
PVC摇头:“这种锁随便一砸就开了。”
“你知道还拿它当门锁!”山竹忍不住吐槽。
雁行双手举起箱子,稳稳地递给PVC。
PVC用颤唞的手抚摸着木箱的边缘,刚才还着急得不行的艺术家这时突然又退缩了:“这也不一定是给我的……”
可是当雁行说那要不把箱子继续放回保险柜他又紧紧抓着拉手不愿意撒手。
最后是侯灵秀说:“打开吧。不打开永远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PVC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他把箱子放在地上,瞄准锁扣,狠狠地用脚踩下去,前两次都踩空了,直到第三次时,几个人清晰地听到一声金属的脆响,箱子向远处滑开了一些,锁还留在PVC脚下。
一些琐碎的东西从打开的箱子中漏了出来,众人定睛一看,发现是——
“烟头?”
PVC还多踩了一次锁头,才如梦惊醒般回过神来,走过去蹲在地上把盒子的盖子掀开,那里面装得满满一箱,全都是被人吸过的烟头。
大部分是普通的滤嘴香烟,但也有其他的类型,比如雪茄、纸卷,有的很长,也有的很短,并非是随意丢置,而是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一起。
每一个上面都缠着一个纸卷,隐约可见背后有人的字迹。
那一刻,众人都失语了。
保管室里的空气仿佛被一只拳头攥紧,像纸一样揉成一团。
过了一会,山竹才讷讷地问:“这有多少个啊?”
“不知道,”侯灵秀回答,“几千个吧。”
PVC蹲在那,突然有两行泪水从眼睑深处迸发而出,沿着颧骨流到冒出胡茬的下巴上,他也没有擦一下,只是伸手去把掉在地上的烟头捡起来,放回箱子里,再把里面的烟头一个个拿起来,又放回去。
“VC哥……”山竹看了看PVC,又看了看其他人,似乎想说点什么破除这份悲伤:“要不我们帮VC哥一起数一数?”
侯灵秀:“我看见那边有凳子——”
芋一夕……
雁行拉住他们两个:“这种时候,就让他自己待一会吧。”
PVC听起来很痛苦地吸了一口气,感激地点了点头。
话虽如此,但银行也不会就这么允许他抱着一箱烟头在自家的保险柜里痛哭,要是被来存取东西的人看到了,实在解释不清。
可是他们又在一个商场里,很难说有什么地方是可以让人跟自己独处的,现代都市的悲哀之处就在于此。
“厕所隔间?”何已知提议。
“那也太悲惨了吧。”连侯灵秀都听不下去。
一时想不出什么好点子,工作人员又在门口催促,他们只好先把眼泪鼻涕一大把的PVC拉起来,拖出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