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君山站直身体,皮鞋并拢磕在一起发出“砰”的一声,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是!”
阎君山满怀心事地走出帅府大门,迈上等候帅府门前的小轿车后座。
依老爷子的意思,他和左离,或者说他和左家寨之间,两个月之后会有一次正面交锋。能接受招安,化干戈为玉帛,他抱得美人归,六千兵力归入阎家军队,是最好的结果。可左离若是不同意……
“滴~滴~滴~”副官周海按车喇叭,打断了阎君山的思绪。
阎君山脸朝向车窗外,正经过海阳城最繁华的街道,贩夫走卒,行人众多,车速行驶缓慢,一个穿着花布衫,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小女孩,手中拿着一束花顺着车窗丢到了他的怀里。
小姑娘边跑边说,“大哥哥,给女朋友买束花吧!”
阎君山下意识接住小姑娘扔进来的花,红的,黄的,粉的,杂乱地捆绑在一起,不过是些寻常的野花,和那些娇艳欲滴的玫瑰百合没法比,丑不拉几的,简直上不得台面。
小姑娘胆子不小,依仗着年纪小,敢跑到他这里强买强卖来了,若是以前,阎君山一定会把花丢出去,顺便教训几句。
但小姑娘的话格外讨他的欢心,阎君山不仅收下了花,还赏给小姑娘几块大洋。
副官周海,握着方向盘,皱着眉头,对阎君山的怪异行为,感到不解。
周海不清楚阎君山和左离之间有什么,只是知道少帅把土匪窝大当家的睡了,有意瞒着大帅,他只当做是少帅报左离绑他的私仇,变着花样地羞辱他。
阎君山拿起花凑在鼻子下嗅了嗅,不是那种浓烈的花香,更多的是一种冷冽的青草味,夹杂着淡淡的香气,这味道让他想到了左离身上那种冷淡疏离的气质。
阎君山嘴角轻笑一下,自言自语说道,“还挺像”。
阎君山不禁又想到了令他烦心的招安,手欠地揪花上的绿叶,秃顶子山穷乡僻壤的有什么好,小辣椒在他身边吃香喝辣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就不信时间长了,小辣椒还想回去。
望春楼的那个小倌,当初不也是寻死觅活的,现在不还是乖乖地听他的话,撅着屁股任他为所欲为。
说不定两个月之后,小辣椒对他死心塌地,那六千兵力也会当做嫁妆带过来,到时候不费吹灰之力,兵不血刃地就把事情解决了,阎君山心里想的美滋滋。
左离穿戴整齐,见四下无人,刚推开大门,两个穿着军装的人堵住了门口,不说话,杵在他面前,木头桩子一样看他。
“让开!”
“对不起,左先生,没有少帅的命令,您不能走出这个门!”
正说话的功夫,又围过来五六个人,堵住门口,左离悻悻地关上门。
吴妈小跑着过来,少帅出门的时候嘱咐过他们,把人看住了。她方才在厨房忙活,一时没注意,这人便到门口了,幸亏还有人看着,不然她这个在帅府做了近十年工的老人儿,饭碗估计就没有了。
吴妈心里骂道不省心的,脸上对左离笑着说道,“左先生先休息一会儿吧,晚饭马上就好!”
左离瞥向吴妈,点了点头,自顾上楼,既然门走不了,窗户总可以吧。
他粗略计算了一下,找到距离出口相反方向最远的房间,就在二楼走廊的末尾。
左离状似不经地余光瞄向身后,吴妈没有跟上来,拧动门把手,发出“咔哒”一声,他很幸运,房门没有落锁。
这间屋子的装修风格,同其他房间的欧式风有些不一样,中间摆放一张红木桌,一把中式椅子,占据整面墙的展示柜,中规中矩到没有任何装饰性的东西。
透过展示柜门上的玻璃,能清楚的看清柜子里展示的物件,大多是各种新旧型号的枪支,以及左离认不出的稀奇古怪玩意儿。
左离一心想着逃走的事,视线草草地扫了一眼,便有些迈不开步子了,他和阎君山若是有什么能聊得来的地方,大抵上只有这些枪了。
左离驻足展示柜前,他的枪被阎君山收走了,拿走两把也无可厚非,打开玻璃柜门,手碰到一个触感细腻的木盒。
他没有乱翻别人东西的习惯,却鬼神神差地拿了出来,雕刻着繁冗花纹的木盒一看就价值不菲,像是潘多拉的魔盒,让人忍不住想打开,探索盒子里的奥秘。
木盒里铺着厚实的明黄色软布,上面放得是一只弹弓,他一眼认出那是他的旧物,黄花梨木材质,不是什么稀罕玩意,木柄上歪歪扭扭刻着两个字“离柏”。
“离柏”是他以前的名字,字是他用小刀刻上去的,左离指腹在“离柏”小字上摩挲,十几年过去,依旧能清晰地感觉到凹凸不平的纹理,应是精心存放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