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把话点明,他们下次怎会小心,老人的身体不比年轻人,万不可掉以轻心。”徐母道,“镇上老人,病者越来越多,大夫只有一双手,若无家人在旁照料,靠大夫,哪瞧得过来?”
两人边聊边走进了医堂,谈话声被收拾物品的声音稀释,何霜不再听得清楚。
今夜这状况使何霜想起舟口镇第一夜,众人虔诚地迎接新生儿的到来,也是一张竹床抬走孕妇孩子,那时,院里很热闹,每个人都喜气洋洋。今晚,照旧是一张竹床,送走的却是一位死者,令何霜感到生命的变换无常。尤其是徐母那番话,好像一记敲打,坚定了何霜回家看父母的决心。
院内复归静寂时,何霜悄悄推开窗户,大雨过后,夜空中出现一轮弯月,何霜望着那月亮,心道,这大概是舟口镇最后一夜了。
第33章 49
、晚安
元青明日还要早起进学,将元春婆婆送回家之后,徐元礼见元春爷爷情况还算稳定,便让元青先回tຊ了家。
婆婆送回来,元家少不了又一番哭泣。
担心元家再出状况,徐元礼自行在院中坐着,仰头看那轮弯月,良久良久。
屋内哭泣声渐弱,只见元春从房内步出,徐元礼看她走近自己,起身打算告辞。
“元礼哥,今夜多亏有你。”元春语带哭腔道。
“给婆婆诊治的是母亲。”
“嗯嗯,还要多谢蒋大夫、徐元大夫。”
“没能把婆婆救回来——”
“不怪你们,是我们不好,是我们没有顾好婆婆。”元春摇头打断徐元礼的自责。
徐元礼顿了顿,目光转向主屋,道:“母亲那样说,不是责怪的意思,她一向惜命,对镇上老人孩子一视同仁。婆婆在天有灵,一定最清楚你们的孝心,往后诸事,还望节哀顺变。”
“嗯。”元春也意识到徐元礼这番话意在安抚长辈,眼神中对徐元礼满是感激。
“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徐元礼温声道。
元春点点头,“我送你。”
眼见徐元礼脸上露出推拒,元春连忙又说:“就送到门口。”
徐元礼打了只灯笼,元春随行在旁,几度欲言又止。到了门口,徐元礼正要转身作别,元春突然一手握住他垂在身侧的左手。
徐元礼愣住,当下要挣开,见元春眼中隐有泪光闪动,便没有粗暴挣脱,转而暗暗使力,开口道:“我知道,你与婆婆感情深厚,一时难以接受她走……”
“你以为我是伤心难过才这样大胆吗?”元春噙着眼泪问。
徐元礼越想脱开她的手,反被她抓得越牢。徐元礼叹了口气,道:“元春,不要勉强。”
“你不懂我,也从未听我说过什么心里话。你总当我是小姑娘,以为只要我不说,便无事。”元春尽管声音沙哑,可却像是突然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续道:“今夜你同元青送婆婆回来,我一路望着你,心里一面难过婆婆走,一面又觉得还好你在,还好有你。方才从屋里出来之前,我心里想,要是你没走,我一定要亲口对你说我的心意——”
“元春,”徐元礼终于狠了狠心挣开她,“你是懂事的姑娘,应当清楚现下绝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
徐元礼这一下动作、这一句话瞬间把元春的眼泪引了出来,神情好像做错事的孩子。
“元、元礼哥,我……”
“早些休息去吧,爷爷、伯叔伯婶还需要你照料。”徐元礼挑起灯笼,往外走了一步,“放心,今夜之事我权当你是哀伤过度,不会放在心上。”
离开元春家,徐元礼没有回家,而是快步去了徐致住处。
时辰已过子时,连门口东南都迷蒙趴在地上,徐元礼走近,它才悠悠转醒,摇着尾巴同他打招呼。
仓房有微光,徐元礼径直推门入内,门一开,竟闻到酒香。
徐致和蒋斯微双双盘坐于地席,两人中间放着方桌,酒香便从方桌上传出。见到徐元礼,徐致急忙冲他招手道:“速来,尝尝这上好的桃花酿。”
徐元礼立时入座,一口饮尽徐致为他倒的酒。
蒋斯微更急,没等徐元礼多说一个字,便抢先说起晚上暗门的见闻来。
他与徐致,一个说得起劲,一个听得入神。一时没人察觉徐元礼独自喝空了那一小壶桃花酿。
还是徐致为了自证今晚表现良好,将问题抛向徐元礼:“你说,暗门是不是未伤我分毫?”
对这个问题,徐致率先抢答道:“那还不是因为有人落水,情急之下你顾不上暗门了。”
蒋斯微闻言冷笑一声,“还真不是我顾不上暗门,是元礼,徐元礼!他见人落水,二话不说也跳下去了,我何止顾不上暗门,我简直分身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