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安只是静静地让他骂,让他愤怒,他似乎已经断绝了一切情感。
就如他过去的几千年。
是个生着木石之心的怪物。
司辰挥手拦住了常承的进攻,笑吟吟地朝着凌安伸出手。
凌安飞到他跟前,也不搭理司辰伸出的手,他的手就僵硬在了空中,不过司辰脸上的笑意并不消散。
“凌安,我等今日很久了。”司辰道。
话音落下,高空之上忽然有墨云如墨翻滚,渐渐收敛,成为了一柄巨大的剑,竖在凌安正上空。
司辰怎么可能对凌安如此和平地伸出手!
司辰的眼渐渐充满了恨意,“凌安,若不是你,我的计划早就成功了!你杀我诸多魔族,我怎么可能不杀你!”他忽然大笑起来,“我本来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司辰想看凌安愤怒、看他痛苦,可不遂他愿,凌安如一块冰冷的寒玉。
凌安身上有一种能够凝固世间所有喧嚣的寒凉之意,他望了眼下边怨愤、怨毒、怨恨的人群,喉间溢出一声冰冷的低笑。
从容、慵懒、慷慨。
“我为星神千百载,今为诸君落流星。”
他笑容敛起,手中结印,只是很平静,平静地宛若在做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一如饮茶、一如拈花。
又是从前那个高高在上、冷血淡漠的星神。
但凌安仅仅只是几个动作,司辰的眼中就荡开一圈圈波澜,之后掀起了惊涛骇浪,目眦欲裂的望着凌安,“你、你……你怎么敢……”
“不、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司辰浑身都开始颤抖,爆发出强烈的求生的欲望,那空中高悬的魔剑,瞬间砸了下来,黑云翻滚,如天神伸出的一双毁灭的大手,只微微用力,就能杀死世间一切。
但……
已经来不及了。
在司辰绝望的非人的嘶吼之中,在司辰狰狞而扭曲的眼神之中,在所有人尚未反应过来的难以置信的目光之中。
凌安燃烧成了一团银白色的火,似是天地间最纯澈的水、最晶莹的雪,瞬间吞噬了司辰的全身!
司辰脚下的阵法呼吸般闪烁几下,彻底黯淡下去。
而后,方圆千百里的魔息,如退潮一般往中心收拢,似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攥在掌心,在银白色的火焰的吞噬之下,消失无踪!
云雾散去,一束束阳光如箭笔直地射了下来。
在灼灼烈日之下,亮起漫天星辰,星日同辉,所有的星辰在同一时刻开始陨落,灿烂皎洁的流星如雨落下。
那是从古至今,天地间最浩瀚的景象。
世人杀我千万遍,我为世人祭神魂。
在陨灭的最后一刻,他想。
扶澜,你和我,都自由了。
……
沧澜海。
今日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是漫长的岁月中微不足道的一日,譬如一滴水之如汪洋。
扶澜在海主宫之内批阅文书。近来呈上来的许多折子,看似词藻华丽,实则言之无物,扶澜瞧着有些心烦,便脑袋一歪,趴在桌面上睡过去。
刚要入睡,心口忽然传来阵阵悸动,并且隐隐有撕裂的疼痛,她疑心自己的心病又发作了,便去寝殿寻药。
虽然已经很久没有发作过心病了,但这药她一直备着。
经过窗子的时候,她瞧见海水中浮动着点点星光,波光粼粼的,扶澜没多心,大抵是海灵族在为不久后的节日筹备罢,这是很寻常的事情。
扶澜饮过了药之后,心口的疼痛消解了不少。
看来并没有什么大事。
除却这点心病,这日一直到夜里,都和从前没有什么不同。
将要休憩的时候,外面李雅儿快步走进来,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着呵欠连天的扶澜,张了张嘴又沉默。
这么晚了,李雅儿找她想必也不是什么公事,扶澜便边走边道:“怎么了?有事不妨直说。”
李雅儿定定望着她的眼,“扶澜,我来告诉你,凌安今日陨灭了。”
哦,有人陨灭了。
刚开始,扶澜的眼中并没有什么波动,直到回味过来。
凌安陨灭了。
似是被一根针刺了,扶澜回望李雅儿,“这是玩笑,对吗?”
李雅儿凝视她,重复道:“凌安今日陨灭了。”
比疼痛更先到来的,是扶澜喉间的血腥,她猛地吐出一口血,然后,心口如刺入了一把刀,刀刃翻搅旋转,她疼得直不起身,只好伏跪在地上。
望着那大朵的红梅,她的神色有一瞬间的茫然。
为什么她会如此疼?
李雅儿没有搀扶她,也没有为她传输灵力,只是蹲下身对她道:“你若是想哭,便哭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