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来的脸问?”
说完之后,他也知她不会回答,自己撩起了被褥,修长的手指探过去,她一蹬腿,往榻里侧缩去。
凌安知她这是还疼,取了药膏来,捉起她的脚踝,放在自己肩头,带有薄茧的粗糙的手指厚厚地涂抹了层冰凉的药膏,轻轻为她擦拭。
她想要躲,战栗着,然而那一片深红,凌安怎么可能不管,他道:“你别动,很快就好。”
扶澜抓过一个枕头,胡乱地捂着自己的脸。那触感不知何时才能离去,勾得她心头又蹿腾起一股热意。
他顿住了,她在枕头底下闷闷喝道:“你弄好了就走!”
可是还没好,她倒先抵抗不住了,凌安哑声笑:“现在不行,你会疼的,再忍忍。”
扶澜在枕头下面几乎羞得要哭出来,半晌,他终于弄好了药,为她掖好被子,扶澜放下枕头,瞧见他在烛火的光下反射着淋漓水光的手指,脸颊涨得通红,艰难地翻了个身,不去看他。
凌安却若无其事,一派自在,起身站在窗边放着的洗漱架边,手伸入水盆,慢慢洗了起来。
扶澜听着他洗手的水声,只觉得似噩梦萦绕。
他分明一个术法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非要大费周章地洗手?!
等到他重新坐回来,将扶澜的身子扳过来。
她本来已经想好了怎么对他恶语相向,怎么伤他的心,他却笑问:“想吃些什么?虽然你血脉觉醒之后,不必日日饮食,但少了吃食,总是少些滋味。你说,我为你做。”
问得稀疏平常,好像真如凡间普通夫妻平日里的对话。
但,谁是他是夫妻了?
扶澜存了心不让他好过,她冷哼一声,“好,我想吃沧澜海罅隙最深处的九头蛇妖的眼睛,要用神界西天最纯澈的水烹饪,加上极炎之地生长在熔岩里的天火草作调料,再用极寒之地最高山的雪莲入味,做好之后端给我。”
她诚心想看凌安脸上绽开五颜六色的绫罗铺子的模样,然而他没有,只是笑道:“好。”
之后离开了大火宫。
扶澜心里又生出几分空虚之感,她反复对自己道:不要多想,那可是凌安,这天地间有什么能拦得住他?更别提有什么能够伤害他的了。何况,他也不傻,若是受伤了,定然知道要回来的。退一步讲,就算他受伤,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她在榻上翻了个身,将杂念都去除。
次日,青儿来大火宫和她说话解闷,这一天不曾见到凌安,扶澜觉得时日过得快极了,几乎是眨眨眼的功夫,一日就过去了。
见不到凌安的时候,扶澜心里觉得轻快,身上好了大半,在大火宫里四处走动。她的画像依旧挂在回廊,这一长条回廊都布满了她,回廊通向的是后院的花海,难以想象,凌安这样冰冷的人会喜欢这般灿烂的东西。
远远看去,走过了花海就能看见她,而走过了她的画像,就能看见灿烂的生机。
有青儿来陪她消遣,倒也不算特别烦闷。
扶澜望着潇潇青竹的时候,只是想,她什么时候能够离开这里呢?难道真的要在这里呆到死吗?
隔日夜里,扶澜在窗边剪灯花的时候,凌安回来了。
他竟然真的提着一个食盒。
凌安走过来坐在扶澜旁边,打开食盒后内里的热气蹿腾了起来,一个瓷碗里乘着汤,汤色奶白鲜亮,浮着点点碎花瓣,鱼肉在汤中若隐若现,肉块肥美丰腴,鱼肉的两边,有两只棕色的柔软的胶状物,被雕成了花朵的形状,应当就是九头蛇的眼睛了。
凌安的眼底有层鸦青,他温声道:“你尝尝。”
扶澜目瞪口呆,她随口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竟然让凌安给找了个全。
她才不想吃九头蛇妖的眼睛呢!
扶澜一咬牙,饮下一口汤后,尽数泼在窗外,窗下的土壤湿润一片,她道:“我现在又不想吃了。”
他怀了很多期待,杀九头蛇妖的时候并不顺利,他甚至伤到了大腿,锋利的鳞片割得他难以行走,但一想到扶澜或许会对他笑,所有的伤便都不重要了。
凌安向来敏锐,也不是没想过,扶澜这是在哄骗他,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他爱她,哪怕是她作弄他,他也心甘情愿。
凌安一点也不恼,“好,只要阿澜开心就好。”
甚至伸手宠溺似的揉了揉扶澜的脑袋。
扶澜道:“凌安,你放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