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体开始颤抖。
洛停云继续道:“你想想,凌安为什么会放你走,因为你对他已经无用了,所有的甜言蜜语,都是假的,他暂且和轩琅交好,再在你们看起来最如胶似漆的时候,给戈吐勒当头一棒。再者,轩琅泱泱大国,野心自然足够强大,这疆土自然越大越好,况且灭一个戈吐勒,也不算难事。”
扶澜吐出了一口鲜血。
洛停云擦干净她嘴角的血迹,缓缓吐出一口气,“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扶澜的眼如浸了水光的刀。
……
凌安在营帐之中,收到了一条紧急的消息。
“报——太子殿下,城楼之上……”他说到这里却开始吞吐了。
凌安蹙眉抬手要他继续说下去。
“城楼之上,前太子妃扶澜以死相逼,要见您。属下们不敢伤她,遂来找您。”
凌安猛地站起身,掀帘出去,牵了最快的马,飞驰在草原上,只身一人,没带任何随从。
他赶得呼吸急促,胸腔似要炸裂,马儿传来吃不消的哞叫声,凌安挥鞭加大力度驱策。
终于,在这日的夜里赶到了城楼之下。
城楼之上悬着一轮圆月,圆月下的城墙上,站立着一红衣女子,手持长剑,搁在自己的脖颈边——她就是用这幅姿态,逼得士兵让了路,攀上城墙求见凌安。
凌安几乎从马上跌下来,他踉跄两步,在一整日的筋疲力尽之后,用生平最快的速度爬上城楼,来到扶澜身边。
他朝着站在上面的人张开双臂,张了张嘴,可惜哑了,说不出话来,只好和她比划。
——你不要想不开,杀死你父亲和族人的人,已经被我杀死了,你要好好活着,你好好活着,无论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从未如此焦急慌张,喉间滚出几个沙哑的音节,猛地咳着,似乎要将自己的肺都咳出来。
好在高处的人听话走了下来,只是不曾放下那长剑。
她消瘦了许多,红衣袖子在风中空旷地鼓动着,面容也晒黑了不少,颊边甚至有一条伤口。
不过这并不影响,在他的心里,她就是神明的女儿,她永远都是最惊艳的存在。
她笑道:“让他们都退下去。”
凌安比了几个手势,士兵们都退去了。距离他最近的士兵,就算他发生不测,也需要小半刻的时间才能赶到。
她走过来的时候,凌安冲她比划——你放下剑,当心伤了自己。
扶澜果真将剑垂落到一边,她站在他的面前,问:“你还喜欢我吗,凌安?”
沧海冷(二十)
自然是喜欢的。
凌安死命点头。
——我这辈子只有你一个,我怎么可能不爱你了。是你要走,我才放你离开的。
扶澜瞧着月光下的人,他的眉目英挺,鼻梁投下阴影在半边侧脸上,这幅凉薄的长相啊,当真的凉薄到了极致。
为什么他喜欢她,也可以对戈吐勒发兵呢?
这就是帝王的喜欢吗?
原来凌安和其他人所说的帝王,并没有什么不同嘛。
扶澜觉得有几分唏嘘,她眼里带了几分嘲弄的意味,“你的喜欢,也太不值钱了。”
凌安的眼似被针扎了,眸光碎裂,她继续道:“你连半根丝绦都不值得,你太轻贱。”
她的眼里布上淋漓的恨意。
凌安眼底泛起猩红的颜色,用手势问她——你可是在怪我来得晚了,没有救下苍狼王?抱歉,抱歉……
可扶澜不懂。
当一个人厌恶一个人的时候,不管他做什么,她都觉得厌恶,自然也不可能为他找理由辩解。
扶澜用手抚上发间的发簪,将它拿下来,墨发如瀑布披散下来,“这发簪是你送给我的……”
扶澜丢了剑,冲他笑,“凌安,你想不想吻我?”
她在月光下,尤其动人,这红衣衬她妩媚绝艳,更何况,这是他心心念念了数月的人呢,留在戈吐勒,也是为了找她的下落。
凌安走了过去,他俯下身的时候,扶澜主动勾住了他的脖子,踮脚吻了上去。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
风从耳边漫过,月光是凉的,怀中人是温热的,似乎能听见风吹草的沙沙声……
他的心跳骤然加快,有如鼓点,朝着她不断地汲取着,而她很温顺地依着他,他像是在饮酒,几乎要醉在她身上。
他要溺死过去的时候,心脏陡然尖锐地一疼。
他难以置信地睁开眼,眼底顷刻爬上血丝,松开人后捂着自己的心口,摸到一点锋利冰凉的金簪头,血如水从指缝之间溢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