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是刺猬,向外的刺永远是硬的,眼都红了,还不忘发条消息嘲讽——“用得着你来教育我?”
一场求和,不欢而散。
但是最后指尖在男人头像上方顿了很久,到底没舍得再将人拉进黑名单。
那之后很久,桑恬都刻意屏蔽了季屿川相关的消息。
她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冷静。
荷兰青年服装设计师奖颁下来,桑恬名列其中。
她介绍得稀烂,但好在设计作品足够好,评委只将她在台前的不善阐述归结为她是一个来自东方,但是有些社恐腼腆的设计师。
T&J有了活路。
但是桑恬还没找见自己的路。
她提不起食欲,总是觉得手脚发软百无聊赖,除了每日工作时长不停地画设计稿之外,只想躺着望天花板。
隔壁的桑璟也刚失恋,只能靠不停的运动发泄。某次他抱着篮球出门,回来之后再看桑恬的眼神讳莫如深。
桑恬:“怎么了这么看我,碰见鬼了?”
桑璟:“碰见季屿川了。”
桑恬正要拉开微波炉的手顿住,身型微滞,嘴上哦了一声,不在乎的样子,去拿鸡汤的动作却慢了两分。
桑璟知道她在等他继续说:“他跟我说他要去美国了,月底。”
桑恬不说话,垂头往小碗里倒鸡汤。
“这个王八蛋,亏我之前那么信任他,把他当哥,老子真是眼睛瞎。”
女生倒汤的动作始终没变,不堪重负的小瓷碗忽地满了,热烫的滚了桑恬一手。
桑璟一声惊呼,拽着她到水龙头底下冲凉。
桑恬一言不发,好像一个被摆弄的俄罗斯套娃。
一层精致一层坚强,层层叠叠的伪装,在此刻凉水冲刷时候轰然坍塌。
桑璟蓦然听见耳边一声哽咽,再抬头时候,正对上他老姐那双平日里盛气凌人的眼,此刻已被泪水蓄满。
分手以来端着的所有怒气,不甘,不解,不释然,在此刻变做女生嘴里破碎的呜咽。
“桑璟,呜呜。”
“我难受。”
桑璟心疼到抱住她。印象里,他老姐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情绪外露。
自从母亲去世,她为了免他和桑爸于担心,连难过都很少说。
有心事也只会将自己关起来默默流泪,一出房间就给自己套上一层坚硬冷清的壳。
像是在砌一座防御自己免受伤害的堤坝,终于在一浪又一浪的情绪面前,溃散投降。
桑璟拍着她的背哄她,一会说他晚点就带朋友堵季屿川家门口揍他,一会说让她别难过,他过两天给她介绍个更好的。
桑恬哭到脱力,两颊和脖子都热红,嗓子哑了,眼泪却突然止住。
她起身拍了拍衣服,拿起手机点开许久没再有进展的聊天框,给季屿川发消息。
——我来要回我的猫。
这次季屿川的消息回得很快。
——正好,我去美国没法带它,正愁怎么办。
公事公办的一句话,好像他们不是昔日情侣,而是一起养猫的邻居。抑或是,离职前夕处理过去数据的办公室同事。
桑恬拧眉,紧抿了唇线,忍了很久还是出声:“那我要是不来要它呢?你怎么办,扔掉?”
她自己戳了自己的肺管,浑身都疼,转过身来奚落他,“是不是干扰你去美国的东西都会被你一脚踢开?”
“不至于。”季屿川的消息隔了很久,才闯入视野,“我会给它找一个合适的领养人。”
末了,可能是想到了什么,他又补了句:“抱歉给你留下这样的印象。”
月光落在桑恬打字的手边,惨白的一片。
桑恬想起她第一次见到小猫时候的场景,软乎乎的一只,躺在男人掌心。
想吃罐罐的时候会用小爪子挠纸箱,直到被男人喝止才堪堪停手。
季屿川说它脾气不好,一碰就炸毛,是一整窝里头最后一只。
她歪头戳破他前后不一致的谎话,“之前不是说路上随便捡的吗?”
男人哑口无言。
桑恬发现,当一个人爱你时,哪怕再冷峻寡言,也总是有许多话会说——哄人的话,夸奖的话,善意的谎话,毫无意义和营养的废话...
但是不爱了,语言就变得格外简短。
譬如现在,有人隔着手机,亦或者应该说是隔着这世上最大的大洋,十四个小时的时差,难再交叉的人生轨迹,说:
“桑恬,我们再见。”
第63章 慌乱
隔年六月, 桑恬爱上了架子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