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江缨还不太好意思,兴许是太困了,就不自觉地挽起了贺重锦的胳膊,昏昏沉沉了一路。
不远处,一辆八人所抬的华辇越来越近,街上的百姓纷纷自觉避让,华辇之上的慵懒华贵男子正悠然坐着,一只手放在把手上,一只手用放在二郎腿上,用折扇轻轻敲击膝盖。
贺重锦在看到华辇上的男子时,温和的眼神逐渐阴鸷了下来。
而男子仿佛早就知道贺重锦的存在一般,恰巧将视线投射了过去。
剑拔弩张的气氛在二人之间遥遥传递着。
急于离开的百姓不小心撞醒了江缨,道了声歉后,她听见他们小心翼翼地低声交谈:“今日刮了什么风?这么晚了萧世子怎么出来了!”
“别说那么多了,快走,小心小命不保。”
听到萧世子这个词,江缨顿时清醒过来,笼罩的困意瞬间全无,
萧涣?!
汴阳城谁不知道这个名字?舞阳侯之子萧涣。
当今朝野之中,若说除了陛下最具权柄之人,当属舞阳侯萧景棠莫属。
江缨曾听江老爷说,萧景棠是少年英才,十八岁时便上阵杀敌立下赫赫战功,二十二岁便入朝为臣,他善于权谋之术,助新帝一统朝堂,深得两朝皇帝重用,而当今皇帝登基后,他的姐姐为萧皇后,宠冠六宫,萧景棠更是被封为舞阳侯,权势滔天。
可是任谁想得到,萧景棠的独子,萧世子萧涣,性格暴躁肆意,古怪无常,满城百姓暗地里都称他为‘活阎王’。
她清楚记得上辈子,也是在这条街,有个无知少年冲撞了他的轿子,萧涣轻描淡写地命人当场将少年的腿活生生的打断了。
舞阳侯竟生出萧涣这样一个暴戾的儿子,无人不觉得匪夷所思。
感受到身边女子细微的颤抖,贺重锦紧紧揽住江缨肩膀,这一动作让她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
贺重锦十指紧扣她的手,准备不过多停留,牵着她快步往前走。
可岂知就在下一刻,身后萧涣的慵懒又极具攻击性的声音叫住了两人:“等等。”
江缨心道不好,萧涣定是要拿他们开刀了。
她下意识看向贺重锦,那人的神情依旧平静,眸色却透着隐隐的冷冽寒意。
贺重锦虽然是贺尚书的大公子,但是并不受家人待见,地位与寻常臣子家的庶子无异。
别说庶子,就连嫡子见到萧涣无不心生恐惧。
他难道......一点也不怕萧涣吗?
第11章 第十一章
“这位小娘子,你发上的朱钗掉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次萧涣不仅没发疯,竟只是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一根碧红石榴簪。
江缨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髻果真空荡荡的,是方才不经意间掉落的。寻常的首饰铺子可买不到这正统的石榴红色,
萧涣捏着簪子翻来覆去打量着这钗子,像是在打量着自己刚刚捉到的猎物,而后才交给了江缨:“寻常的商铺可买不到如此好的成色,这是宫中之物吧。”
“是。”江缨如实答。
他似是刚刚想起了些什么,又道:“莫非,你就是那位贺府娶进来的江家姑娘?冬至的满城烟火可是人尽皆知啊。”
江缨朝萧涣行了一礼:“见过萧世子。”
“是个乖巧伶俐的美人胚子,啧啧啧,太可惜了。”说着,萧涣转而将矛头对准了贺重锦,斜嘴一笑的表情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不舒服,“那么也就是说,贺尚书家足不出户的病秧子贺重锦,就是你了?”
贺重锦眸色冰冷融化了下去,面对萧涣的挑衅,却像往常那样温和地笑了笑:“缨缨平日里最是珍视她这支簪子,重锦在此谢过萧世子了。”
萧涣嘴角抽搐了一下,咬牙道:“贺重锦,你没听见我说什么吗?我说你是病秧子。”
江缨:“......”
世上竟还有人无缘无故就口出恶言?实在是太过分了!
然而贺重锦却是不急不躁,未因萧涣的话而产生一丝一毫的波澜,笑道:“我本就体弱多病,被萧世子说成病秧子,倒也无妨,不过有句话说,气大伤身,但愿萧世子以后不会像重锦一样才好。”
这样的处变不惊,这样的临危不惧,不怒自威......和那个人竟是骨子里的相似。
萧涣心中冷笑连连。
像,太像了。
无论是性格、言行、长相,甚至还有心机,无一不像极了当年年少英才的舞阳侯,起初他还不信,得到贺重锦出贺府的消息后,偏要来看上一看,如今亲眼目睹。
萧景棠,你有这样可堪大任的私生子,难怪我成了笑话。
熊熊怒火在萧涣的心中愈燃愈盛,竟是连假戏都做不下去了,他简直恨不得当即就让贺重锦这个杂种血溅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