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愿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宫之主,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贺重锦。
不愧是读过书的人,这和离书上的话也如诗歌一般的美。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最后八个字,在江缨的脑海里如风铃般的声音环绕,她甚至已经能够想象的出,贺重锦写下这行字时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情。
这时,殷姑姑的声音传来:“没想到,如公子与少夫人这般恩爱的夫妻,也能走到如今这一步。”
“是啊。”江缨叹道,“我也没有想到,我还是不能够原谅他。”
“虽然不知道你与公子为何和离,但有一些事情,我想属下是该告诉少夫人的。”殷姑姑的脸上多了一丝哀色,“权力对于这汴阳城的大部分男子,何其的重要?公子曾经那般执着于世子之位,可与少夫人成亲之后,便同属下说要留在贺府。”
江缨沉默片刻,尽管殷姑姑的这番话,到底还是让她心里有所动容,但相比这个,前世在贺府痛苦的每一天更加的根深蒂固。
屋中,那张她早已写好的和离书平静地放在桌面上。
愿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眉.......
她望着这样简简单单的一行字,望了许久许久,墨笔就在江缨的手中,她却始终没有下笔。
恰巧窗外有一抹光照射了进来。
江缨恍惚抬眼,竟是见到了许久不见的人。
铁质面具,一身简陋布衣,向来闷声不语,早已回不来的阿丑正站在眼前。
她为他守了十年的寡,他最后与她共赴黄泉。
和离书旁,则是他们上一世能够重生的契机——北红玛瑙。
这夜,手中的玛瑙愈发滚烫,江缨做了一个十分陌生却又令她心痛的梦。
梦里,她看到了安禅住持对贺重锦说:“萧施主,你真的想好了吗?若是做那扑火的飞蛾,换她命格中的生机,你将永世不得超生。”
“我不在乎。”贺重锦握紧了北红玛瑙,回眸对安禅住持道,“只要她恢复以前的笑容,哪怕是坠入无间地狱,我也愿意。”
翌日,江缨从梦中醒了过来,她看着北红玛瑙,冥冥之中觉得昨晚的梦是关于贺重锦前世的记忆。
白芍从外面进来,她昨夜收拾房间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桌上的那一封和离书,还是没忍住问道:“少夫人,你准备要与公子和离,是吗?”
空气之中一阵寂静,白芍状着胆子,继续问:“公子不是一向对少夫人很好吗?为什么突然就要和离?”
“白芍。”江缨平淡地道,“以后不要再问这件事了,我与贺重锦的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白芍一惊,想到之前江缨与贺重锦在梅园的点点滴滴,着实想不通,将热粥和一叠牛肉放下后离开了房间。
昨夜梦魇实在是扰了她的睡眠。
后来,江缨又睡了一会儿,结果再醒来时,却是被盘子打碎的声音惊醒。
来富哼哧哼哧地吃着地上的牛肉,像一条毫无智力的傻狗,盘子碎了,热粥撒了一地。
江缨:“......”
看来今晚的狗肉汤是在所难免了。
而后,她穿好鞋子,盯着地上那一摊粥好久,用两根手指将热粥里的那一坨和离书夹了出来。
吃完牛肉,来富哈哈地喘着气,不知又发了什么神经,当即狗嘴一张就把和离书当成牛肉一口下了肚。
江缨:“......”
江老爷和江夫人正在院子里洗菜,就见江缨提着扫把追着来富满院子跑,来富被打得嗷嗷直叫,泪眼汪汪地躲到江夫人的身后,全然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娘。”江缨有些尴尬道,“和离书被来富吃了,我还能与贺重锦和离了吗?”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三和一)
今天夜里下了一场暴风雪,梅园之中的红梅在这场狂风骤雪之中被尽数摧残。
“公子!”
殷姑姑焦急的声音从屋中传来,贺重锦松开捂着口鼻的手,鲜血顺着指缝中流了出来。
那是他离开江家小院时候就开始发作的,一夜一夜无法安眠,尤其写完那一封休书后,整个人就像是被抽干了般,时不时就吐血。
殷姑姑懂一些医术的,她给贺重锦把过脉,又把李院判请来给贺重锦把脉,两个人都看不出贺重锦身体上的原因。
李院判说,这是心病,心病也只要心药才能医。
塌上的贺重锦听到这话,自嘲般地笑了笑。
李浊清倒是单纯,愣是追到了床头去询问贺重锦:“贺兄,究竟是什么心病把你折磨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