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皇帝尖声大叫,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深陷于绝望的父亲,冷峻的面庞扯开了一丝恣睢冷血的笑,就像是丛林里的猛兽看着将死且沦为盘中餐的血肉。
在他转身离开之际。
“扑通”一声响起。
一股阻力,让他稍稍地顿住了身形。
他回头看去。
明岳帝一把扑了过来,伸出的手,死死地攥住了元和皇帝垂下来的衣袍。
元和皇帝看着他,眼底挣扎、痛苦、彷徨,还有几许期待。
只见明岳帝沾着血的手指,在地上继续写到:放,放过沈——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元和皇帝整张脸便如阴霾天般彻底地黑沉了下去,把衣袍给用力地拽了回来,而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明岳帝的字还没写完,便趴在地上,流血的手哆哆嗦嗦个不停。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泪水肆意地流出。
国山。
对不住了。
是我害苦了你。
……
天要亡大燕。
让他诞下这样的皇子。
他有愧于列组列宗啊。
……
“陛下,定北侯等候多时了。”密室长廊外,陈喜躬身颔首。
“嗯。”
元和皇帝身上的血色痕迹尚未清洗干净,就去见了定北侯。
“仲恒,你这是?”
定北侯坐着轮椅,皱着眉头,而后看了眼密室的方向,“是先皇?”
元和皇帝不语。
定北侯道:“仲恒,不该伤身,你乃大燕的国主,当以龙体为首要。”
“国主?这京都的权贵,谁人打心底里敬朕?”元和皇帝冷笑:“俱都等着朕倒下去,好大快人心。”
“臣敬吾皇。”定北侯看着元和皇帝的眼睛,满是坚毅之情。
那淡淡然的几个字,却说到了元和皇帝的心坎上。
他推着定北侯身下的轮椅到了内侧,并且亲自为定北侯泡茶。
“楚兄。”元和皇帝抬眸问道:“若朕身败名裂,若朕守不住这江山,沦为大燕的耻辱,被沈宁那些个乱臣贼子口诛笔伐,你可还愿陪朕,走一走这偏锋之路?”叫拒见客户客家话见
“臣愿。”定北侯笑了笑,“圣上是九五之尊,臣就是人人敬重的定北侯,圣上若是大燕耻辱,臣甘愿陪伴。但是仲恒,你是大燕唯一的真龙,你不会输,这一局,臣愿助阵陛下,共同破下此局。”
“若真要屠沈家满门呢?”
“那便屠之。”
“若朕要这大燕亡去?”
“那便共亡。”
定北侯神色淡然,不见多余的起伏。
他望向元和皇帝的眼眸,深邃而又坚决。
元和皇帝陡然沉默,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瘫倒在龙椅上,苦笑了几声,掩面而泣。
“楚兄,朕这一生,唯有与你是知己。”
他虽是这个王朝的九五之尊,但普天之下,王土之上,唯有定北侯与他生死与共,虽无血亲之情,却是真正的手足。不管是当年夺位,还是今朝被逼得破釜沉舟,定北侯坚定似铁始终如一,永远都只走向他,生也好,死也罢,能共患难,也能同享富贵。
“能与仲恒同行一道,是臣三生有幸。”
而纵观整个大燕国,能够当着皇帝面,直呼元和皇帝还不被忌讳的,唯他楚远河一人。
“小夜还在东境?”
“那孩子心系沈宁,自小和沈宁交好,年少情窦初开遇到惊艳之人,总归如白月光如影随形,只可惜他们无缘无分,能够朋友一场已是天大的机缘。只可惜了他那赤子之心。”
第435章 老身倒要看看,谁敢——!!
定北侯还记得,那年楚夜少年意气风发,在案牍前睡时,一张张宣纸之上都是“沈宁”字眼。
楚夜原是想和沈宁说明心意的。
但被定北侯劝阻了。
父亲以过来人的身份和立场,劝诫楚夜,不可操之过急,否则的话,过犹不及,或恐连朋友都做不得了,还会被沈宁憎恶。
难道他想被沈宁恨之入骨一辈子吗?
定北侯还说——
非但不能表明心意,平日里也不要太明显。
就这样,等着等着,等来了顾景南。
沈宁成婚那日,楚夜喝得酩酊大醉。
他来到儿子的房中。
楚夜跪在地上猩红着眼睛,泪流满面。
“阿爹,为何,为何会是那顾景南,我哪里不如他?”
“阿爹,是你跟我说,再等等,再等等,为何?为何?”
楚夜哭到脸部都在止不住地扯动、痉挛。
定北侯看着自己的儿子,深深地叹息。
他不说话,就陪在儿子的身边,陪着他喝酒。
后来,顾景南远赴齐燕之战。
楚夜悄悄远观了几次。
回来与他说。
“阿爹,小七过得好苦啊,她是沈家的天之骄女,她不该这么苦的,她怎么能这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