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黑黢黢的后山,似有所觉,忽然皱起了眉,“有人?”
薛竹一下子提起了心,攥紧拳头,该不会是……?
“阿英。”
“没事,应该是我方才感觉错了。”
郑英合上窗,安慰道。
薛竹又放下了心来,她们就快出衮州地境了,这最后关头,可千万别被成昭追上了才是。
抚了抚胸口,也安慰自己,走了这么久都没出差错,成昭应该找不上来了。
在衮州待的最后一晚,薛竹在内、郑英在外同睡在一榻,即便睡着了郑英也呈保护的姿态,抵御外界的危险。
黑夜下的衮州小村庄,树林枝叶影影绰绰,如同人影。
明日初升,继续赶路,望着不远处的小山坡,薛竹情不自禁露出了笑容,再走几里路,就完全离开衮州了。
尽管腿脚开始酸软,薛竹却感觉□□、灵魂一松,压抑在她身上的沉重慢慢消散了。
“不好。”
郑英忽的脸色一变,抓住薛竹就往旁边的草丛中躲,掩藏在葱茏的杂草灌木之中。
她听到了马蹄声。
马蹄整齐响亮,数量众多,训练有素,绝非一般的人户或商队。
她们在草丛中藏了至少有一刻钟,待听不见蹄铁余音,飞尘都落下后,才缓慢出来。
方才应该是虚惊一场。
周围仍是静悄悄一片,没有多余的影子,她们放宽了心继续赶路,终于跨过了衮州州界,两人脸上都扬起了喜悦的笑,毫无保留。
就在这时,薛竹听到了熟悉的箭羽破空声,郑英肩头深深扎入了一只利箭,还没来得及回头,又听见了恶鬼的声音,“抓住你了,阿竹。”
玄衣男子缓步从一片阴影中现身,逆光下看不清他的眉眼。轻甲利剑的侍卫从他身后鱼贯而出,团团将薛竹和郑英围住,刀剑而向,冷冷泛光。
薛竹浑身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仿佛灵魂都腾空,脑子一片空白,只顾得上郑英肩头的伤口,在流血,鲜红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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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竹什么都看不见了,四周乌黑一团,甚至对黑色也失去了感知,整个世界没有失去了色彩,甚至怀疑自己失明了。
她被关进了暗无天日的密室,仅能凭身体去感触周围的事物,手底下的触感光滑细腻,应该是被褥,可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在哪儿了。
四肢被锁链束缚,她走不出这方天地。
除了黑暗,只有冰冷坚硬的锁链与她作伴,随着她的动作哗啦碰撞。
黑暗中也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不知过了多久,密室中有了光。
光亮得刺眼,薛竹微微眯着眼睛,看清楚了是元韶,他左手持一个木盒,右手举着一樽赤金烛台大步朝她走过来。
元韶停在她两步之外,也不开口,只静静看着她。
尽管烛光微弱,炷台在他脸上映出一道长长的阴影,她并不太看得明白元韶眼中的情绪,她还是感受得十分明显的压抑与探究。
那种探究令人毛骨悚然,陌生而恐怖,尽管他仍是那副俊美疏朗的面孔,薛竹却感觉无端的陌生。
他与以往截然不同了,没有一丝一毫的干系。
她竟生出了后悔之意,是不是真的不该……
“枉我认为阿竹是个好孩子,但人言有理,空穴来风,云水村说的不假,阿竹实乃□□!”
元韶开口就骂她,薛竹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粗俗的字眼能从他嘴里蹦出来,元韶在她眼中不染俗尘,即便后来经历了种种不堪,他也未曾在言语上如此羞辱过,何况还是他曾经亲手把薛竹从一句句□□、祸水的魔障中救出来。
薛竹仔细看着他的脸,想看出花来,他仿佛在真情实感的痛心疾首。
元韶这回是真的中伤了,薛竹一个人逃不出安阳别庄,又和侍卫同时失踪,当时的情况,她仅有一个办法,侍卫掩护她逃走。
而一个年轻侍卫凭什么帮助她逃走?
元韶一直不肯相信薛竹背叛了他,他下了死命令追杀周泉,元氏叛徒,追杀到天涯海角,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周泉被捕后,严刑拷打也不愿意透露薛竹的下落,假说二人没有关系,紧接着他身上搜出了薛竹的手帕……
血脉逆流,怒发冲冠,滔天之怒不足以形容他当时的感受。
□□?
薛竹不屑一顾,她对这个词已经没了特别的体会,更不会害怕:“我是不是□□重要吗?应该羞愤欲死?你这样道貌岸然之人还能高枕无忧,我们无非差在强弱二字。”
薛竹才不会羞愧。
她无需愧对他人,也无愧于自己,那两个字就伤不了他,提及那二字的元韶才可恨,怎么不说自己是“荡夫”?
还是个和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