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她不能不留意他,抬眼匆匆打量一眼。这一眼看的她心头一惊:男子俊美无俦,风华无双,正是当朝首辅萧拓。
幸好有过前世的沉淀,不然她一定失态,实在是太意外了。可转念想到萧拓与扶焰的交情,心里就明白了几分。
叶老太爷笑着对叶知许招手,嘴里则对萧拓道:“这是我长孙女,这位是——”
萧拓望着叶知许,“在下来自京城唐家。”
首辅大人睁眼说瞎话的工夫,也是炉火纯青啊。不过,媳妇儿姓唐,他偶尔随媳妇儿姓氏也不算什么。
心念转动间,叶知许快步上前去,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公子安。”
萧拓端详她一下,转向叶老太爷,“我只远远地望见过她一回,那年她六岁,跟着您去庄子上消夏,可还记得?”
叶老太爷捋了捋胡子,“想起来了。还说呢,每回你到这边,都是来去匆匆,好像生怕我赖上你似的。”
萧拓哈哈大笑,又看一眼叶知许,“那会儿我就说,这小孩儿忒好看,您可得看顾好。一晃这些年,愈发出众了。”
叶知许险些唤出对他该有的尊称,在心里磕巴了一下才如常道:“公子谬赞了。”说完退到祖父身边,识趣地请示道,“我去吩咐厨房一番。”
叶老太爷笑呵呵颔首,“嗯,把我私藏的那坛陈年竹叶青取出来,那是公子惦记许久的。”
在萧拓爽朗悦耳的笑声中,叶知许称是而去。
萧拓在外书房与叶老太爷把酒言欢,深夜时离开叶府,清晨回往京城。翌日早间,叶知许听说了,不免慨然叹息。他们这样的男子,日子是这样过的,三两日不眠不休是常事。
离开叶府、启程回京之前那段时间,萧拓一定是去见扶焰了。
见的原由么——叶知许不能不自作多情一下,应该就是为了扶焰与她的婚事。或者说,首辅走这一趟,就是专程来为此事斡旋的。
首辅发话,的确是没有办不成的事,但若名不正言不顺、之于叶家后患颇多的话,他张不了那个嘴。
所以,只能是扶焰付出不小的代价。
梳理整件事至此,叶知许的心隐隐作痛。
他要做什么?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她为此心焦的时候,扶焰却没事人一般,又见了崔定初一面。
崔定初真要疯了。
接受了那样不堪的条件,到头来,要他服侍衣食起居的,竟是个自称是皇帝的疯子!
要他如何不发疯发狂?
倒是便宜了看守疯子和崔定初的人,已足足看了三日的戏——完全就是俩疯子凑一块儿的戏,寻常可遇不可求。
自然,崔定初见扶焰的时候,举止恢复如常,他先前暴躁的原因就是要见扶焰却不能如愿。
暖阁里,扶焰临窗而立,看着棋桌上一局残棋。
勉强还有人形的崔定初进门时,步履踉跄着,身形有些佝偻,视线寻到扶焰,便嘶声道:“堂堂漕帮帮主、佐焰盟主,居然言而无信,用这等伎俩戏弄人!原来你也不过如此,倒是世人全都瞎了眼,高看了你!”
扶焰转身望着他,眼中没有被触犯的怒意,只有漠然,看草芥一般的漠然,“我对人一向言出必行,这一次对你,的确是说了不算。”
“你为何如此!?”崔定初赤红着双眼咆哮着,“就算是我错了,该恨毒我的也是叶知许,你又何须这般作贱人?不觉得过于阴毒么?不怕折损阳寿么?!”
扶焰轻轻一笑,背负双手,闲闲走到他面前,“你要想想我言辞的重点。扪心自问,你也算个人?你也配我把你当人对待?再者,我这不过是照本宣科,跟你学了些皮毛。”
“照本宣科?”崔定初不明白。
扶焰不介意为他解惑:“你曾经想过,把知许变得地位如你一般,那样你才能在她面前挺直脊梁。
“可对她而言,是蒙羞受辱,抵死也不会对你低头,那便只能自云端跌入泥沼,在痛苦煎熬中存活,活着,不过是有朝一日复仇。
“有心算计无心到那地步,你做得出,我便能效法为之。
“崔四公子,有个道理你要明白:人没有贵贱之分,不然没人会认可那句英雄不问出处。人的贵贱只在于心性,骨子里阴毒龌龊的,那就是天生的贱人、贱命。
“贱妾生的崔四公子,你做着难受,那就永远别做了,也尝尝做太监的苦。这件事你也要明白一点,我没有看不起太监的意思,只是他们的生涯太苦。
“这是条不归路,一刀下去,你是否进宫都是太监。你打算把高门贵女推入风尘,她只要踏足青楼,便是一生都洗不去的污点。两相比较,是否有异曲同工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