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绝不能让他去看严澄。
否则他还不得当面把孩子骂一顿?
念及此,虞凝霜便笑吟吟对严铄道:“夫君昨夜劳累,不如先去休息?”
严铄:“……”
他知虞凝霜这是明目张胆地赶他,而且仍是极具她的风格的,这种不知羞耻、又让他无法反驳的理由。
耳尖难以自制地燃起点点热意,严铄完全不明白一个未满双十的小娘子,怎么能如此坦然说起这些事情。
这些话嬷嬷们都不好意思说,甚至听也不好意思听。未见她们可是都做出“哎呦”的口型来了?只是谁也没敢真出声。
但李嬷嬷的眼睛还是忍不住,看戏似的直往严铄身上瞧。
严铄只能捧着话梅罐子,在两位嬷嬷欣慰又略痛惜的眼神中,默不作声地回东厢房去了。
他身后,宋嬷嬷还在和李嬷嬷咬耳朵。
“巧姐,这些日子让后厨多做些补肾强身的饭食啊。”
李嬷嬷猛点头。
而虞凝霜清清爽爽一回身,与嬷嬷们开始了在严府的游览。
若说“游览”,实也算不上。
诚如楚雁君所说,严府只是座二进半的宅子,占地不大。且四平八稳的,地势无起伏,更没有池塘、连廊之类的大范围造景。
毫不夸张地说,站在正门高阶上垫着脚,一眼就能望到后门挂的绢纸灯笼……单论占地和奢豪,还比不得许多富裕的商户家。
但大概是因历代主人志趣不俗,暗悟出山川真意,将这小小一方宅院经营打理得自有一番天然活泼。
锦石缠道,苍藤掩檐,处处皆景,般般如画。
能在六月晴空下缓步欣赏这些景致,虞凝霜觉得也是一桩美事。
整个严府以正厅堂为重,厅堂又连携着家祠,以及一个会客专用的垂花餐厅,边上遍植香花嘉树。
正屋住着楚雁君,两厢自是各属两位郎君。严铄为长,居东厢;严澄次之,在西厢。
再往后,则加盖了一排罩房,做后厨、库房,以及家中仆从居所之用。
虞凝霜一行人走过来时,便见方才在正房见过的粗使婆子们已然忙活于灶间井边,唯独不见蔡厨娘身影。
李嬷嬷解释道:“蔡厨娘就算来,也是不做朝食的。今日还是为了见娘子,特意早起过来了一趟。她还有约,应已经走了。”
虞凝霜这才知道,蔡厨娘作为专业人才,在这宴饮成风的时代行情极好。
赏花宴、斗茶宴、喜雪宴、暖炉会……总之永远有五花八门的理由开宴,甚至更有“无事而宴”的风雅闲适。
所以蔡厨娘除了在严家的“兼职”,还常受邀去帮人家整治席面、筹办果子茶酒等。
光靠宾客们酒酣之际的赏钱,她已然在京中攒出小屋,还买了一个女使,陪她四处做工。
细算起来,人家也是有屋有仆,和虞凝霜这个所谓的“官家娘子”大差不差,甚至活得还更潇洒。
虞凝霜心里向往,只等着赚足了严铄的钱,也去购宅置地,一家人和乐生活在一起。
既然说起女使,李嬷嬷便道:“娘子何时得空便与老奴说,好陪您去将女使寻来。早些寻来,也能尽快帮您张罗打点诸事。”
虞凝霜点点头。
两人说话期间,边上婆子从砂锅盛出一碗刚熬好的粥,很是殷切地递给虞凝霜。
虞凝霜自醒来,便径直赶往正房,肚中正是饥饿,道了谢接过,引得那婆子受宠若惊。
“这是蔡厨娘教的闽地的花生咸粥,大娘子可喜欢呢!娘子快尝尝。(1)”
这一碗咸粥米粒雪白,葱花碧绿,咸香扑鼻。
饱满的花生仁完完整整,因经过充分的熬煮,所以膨胀得粉嘟嘟的。
买来时就已精制过的粳米再经一次舂碾,才有现在的滑洁如玉,浓稠的粥糊都掩不住它们发着光似的亮晶晶。隐约还可见其他多种配料藏在碗里,丰富得很。
虞凝霜忙舀一勺,吹着气热乎乎地送入口中。
花生的甜,五花肉的香,干贝的鲜,还有香菇这山间精怪的灵气,汇成一股味觉的华丽风暴,直接将人吹得头昏脑涨,只顾着再吃一口、再吃一口……
有什么能比早起的一碗热粥更熨帖的呢?
“好吃!好鲜!”
虞凝霜不住赞叹,“卜婆婆手艺真好。”
卜婆婆听她记得自己姓名,脸上皱纹都开成了花儿,但还是保持着谦虚。
“是蔡厨娘教得好。这还只是干花生米做的嘞!等下月新鲜花生挖出来了,哎呀那才是谁都比不上的一口鲜,正是吃这粥的好时候!老奴那时再给娘子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