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啊。”谢辉忽然开腔,“那家伙看起来就不是个好相与的,还特别……就是特别端着,特别装相。我觉得你们俩一起开就得了,甭带他。”
虞凝霜奇怪地看他一眼。
她与梁大娘相谈,其他人都乖乖噤声,只顾着吃东西,不多插一言。
况且,谢辉又不是她店里的伙计,照理说是最没有立场说话的人,也不知道突然哪根筋没搭对,还上来就对姜阔恶言相向了。
这两个人,也没见过几面吧?
对于虞凝霜的担忧,梁大娘倒看得很开。
“姜小行头虽会分去许多利,但也能带来许多利,咱们凡事都能更顺畅些。有他打点能省不少心。这样,你若是还有顾虑,便将他那份从我这里扣。”
虞凝霜忙说,“那哪能啊,也不是这么算的。如果真带他一同入伙,利润咱们必然好好核算一番,不会让您吃亏。”
“霜娘啊,我实话跟你说,大娘也不图挣什么大钱,只要多少能补贴家里一下就是。我闺女明年要成婚,我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还不得趁着这把老骨头还能动弹,多给她攒些底气?”
说到这儿,严肃的话题一转,瞬间变得欢快起来。
见梁大娘喜气洋洋,虞凝霜也跟着高兴。
“这就要成婚了?也是嚒,小婵姐姐比我还大半岁呢。我记得是招了个赘婿?”
梁大娘点头,“是,他家兄弟三个,这是最小的那一个。两个哥哥都成亲了。”
虞凝霜拍案,“入赘好啊,若是小娘子一定要成婚,招个赘婿就得了。以后我家小妹若是想成婚,我也给她招婿。”
这一回,轮到谢辉奇怪地看着虞凝霜。
“若是小娘子一定要成婚”,他觉得这话说不出的奇怪,小娘子本来就是要成婚的啊。
还有说起入赘,身为世家子,又是这一房仅剩的血脉,这是谢辉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
所以,他完全无法理解虞凝霜对此事的热衷和高度评价。
而虞凝霜哪里有闲心去管谢辉呢?
虽说入赘对小婵姐姐来说,已是最好的选择。但想起田忍冬的前车之鉴,虞凝霜仍是对梁大娘有千万句嘱咐要说。
“凡是钱财家资,您可得事先看好,在府衙里过一遍留个底,免得像忍冬姐那样吃亏。”
幸亏田忍冬出去采买她那面摊的食材了,否则在此处听到,说不定还要再跟着伤心一番。
梁大娘叹:“谁说不是呢,这你放心。”
田忍冬之事也给他们敲了警钟,第二天就去那未来女婿家,将他也敲打了一番。
但虞凝霜还不放心。
她也真是操心命,努力想了想,又想出一道保险来。
“要不……等糕饼铺子开起来,我直接以小婵姐姐的名字入伙,您看如何?”
梁大娘对此简直求之不得,直说虞凝霜贴心又聪明,两人相谈愈欢。
与之相反,谢辉那略带傻气的笑容却渐渐淡了下去,甚至连他那一直疯狂进食的速度都慢了下去。
他不懂虞凝霜和梁大娘笑脸下掩藏的忧虑和不舍,也不懂她们为何要这样小心地去防范和筹谋。
谢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觉得心里胃里都阵阵发堵。
他今日本来是十分开心的。
半真半假,借着伯母的名义来到这铺里,他很开心;
虞凝霜答应了做糕点,还带着他一起,他很开心;
此时此刻,他的身边没有军巡捕铺兄弟,没有虞凝霜那个夫婿,也没有他莫名看不惯的姜阔,而是只有虞凝霜、她的伙计们,还有相熟的邻居大娘,氛围亲切又热络。
他好像真正触及了虞凝霜的日常,为此,他也很开心。
但是他却忽然发现——他好像无法真正去了解虞凝霜,去理解虞凝霜。
就算他试图向前,也总有某种看不见的路障阻隔在那里。
关山难度,那路障谢辉无法逾越,而虞凝霜对其不屑一顾,只会朝相反的方向走远。
虞凝霜忽然起身走开,这虚实结合的一瞬,将谢辉吓了一跳。
然而,虞凝霜其实只是去到院中,从烤炉中取出了烤年糕。
这年糕是在一个圆形深盘中烤制的。
熟成之后的糯米不再雪白,而是变成更加温润的米白色,还润着淡淡的油光。像是一大块被盘得发亮的羊脂玉。
有或是淡红、或是豆绿、或是棕黄色的葡萄干点缀其上,颜色并不足够鲜艳,但是却恰到好处。
最特别的还是那表面的质感——被烤出一层脆壳,如同干旱龟裂的土地一样,带着自然的开裂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