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轻看人家资历浅,实则人家道行深千年,偶尔的一两句话灵气四溢,让他们如醍醐灌顶。
比如做那奶黄馅时,若是让他们自己去想,是八辈子都想不出用香橼果的酸味,同时达到去除蛋腥味,以及衬托乳香这两个目的的。
厨人们学得认真,姜阔那边也一切顺利,总体来说,四季糕的制作按计划稳步进行,虞凝霜没操什么心。
只是这一日,铺子外却又来了不速之客。
“六姐,跟我回去!你不顾家里在这儿摆摊像什么样子?”
——正在招呼食客的虞凝霜听到这人声,当即抡圆了胳膊冲了出去。
死渣男!等你很久了!
第70章 斗渣男、我不要了
马坚本来是在温声赔礼的。
左一句“娘子我这些天很担心你”, 右一句“你离家多日,街坊邻居都开始说闲话了”,但是田忍冬软硬不吃, 从他过来这摊子,竟是看都不曾看他一眼,只在低头整理调料碗。
马坚憋着气窝着火,终于忍不住上手来拽她,高声斥责起来。
这正是虞凝霜听到的那一句。
于是虞凝霜一冲出铺子,正好看见的就是拼命挣扎的田忍冬,以及死死攥着她手腕的马坚。
虞凝霜太阳穴直突突, 周身血沸如焚。
她在田忍冬抗拒的尖叫声中大喊, “放开她!”
她扑上去意图解救田忍冬, 然而马坚人高体壮, 虞凝霜的那点力气还不足让他趔趄一下,自己反而往后倒去。
田忍冬一见, 又奋力伸手来扶她。
这般推搡扭结之间, 那一个个她们精心准备的调料小瓷碗,像是一朵朵白花坠落, 在她们脚下碎裂死去。
闹出了此等动静, 不少铺里的、街上的人都围观上来。
马坚便赶紧收手, 退后几步站得远远的。忽见地上有一汪银色,他手快捡起来,那居然是络子上穿着的一个小银锭, 成色极好。
田忍冬脸色一变, 下意识往腰间一摸。
“是我的!还给我!”
“娘子好本事。”
看着那银锭, 马坚双眼放光,语气阴阳怪气。
“几日不见, 居然都穿金戴银了。也不知是哪一个给你的钱。”
田忍冬不回话,只咬着牙愤愤盯着那银锭。
那是如今的她,最为珍贵之物。
谢辉第一次来冷饮铺之时,阴差阳错吃到了田忍冬做的油素面,还连吃了六碗。
当时虞凝霜有意激励田忍冬,便让他将钱付给田忍冬。
谢辉也大方,直接给了一个小银锭。
闪亮的小银锭让田忍冬爱不释手,而且这是她这么些年来,第一次挣到的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钱。
她无论如何都舍不得花,时常拿出来相看,当个手捻儿似的仔仔细细摩挲一阵。
虞凝霜看着好笑,说可以将那小银锭用络子缠上,就可以随身带着了。
田忍冬觉得这主意妙极,亲手将小银锭钻了孔加穿了大红色丝络。
硌嘛,确实是有些硌得慌,但是田忍冬甘之如饴,就是要它这么硌。
只要往腰间一摸,摸到这小银锭,她就觉得安心,觉得精力充沛,觉得世间凡事都不足为惧。
所以这小银锭于她,并不是珍贵在价值,而是珍贵在是她往后人生的希冀。
现在,它被马坚随手揣进了怀里。
“娘子腰络子上都穿银元宝,可阔气咧。我在家里却是缺吃少喝。你离家大半月不归,哪有这样做人娘子的?”
无论虞凝霜和田忍冬看马坚多像一个跳梁小丑,令人遗憾的是——在绝大多数人那里,他这番话是占理的。
“这是田娘子那口子?”
“啊?我以为田娘子是寡妇来着,没想到她居然是抛夫弃家啊……”
“是啊,既成了婚,怎么能随便离家呢?”
“不成体统!”
听着周围人的窃窃讨论,马坚无不得意地看着眼前四手紧握的两个娘子。
他又使起怀柔政策,絮叨说起来。说他这些日子过得多么混沌、多么辛苦,说“我们都很想你。”
“你们?!想我?!”田忍冬尖叫起来,无比凄厉。
“是想我回去洗衣做饭,还是操持店铺?”
马坚讪讪摸了摸鼻子,“当时华娘进门你也是同意的,怎么现在倒拈酸闹起来。”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落在虞凝霜身上,“是不是被人带坏了。”
虞凝霜冷哼一声,毫不惧怕地迈步向前。
如今,这个她印象中沉默寡言、只在后厨闷头干活的男人,终于撕开面具,露出贪婪丑陋的内里。
她等马坚很久了,就是等他主动来闹,等他自己将他那些腌臜事摊在众人审视的目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