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母亲。”严铄无法拒绝。
他行至桌案垂首静静看了良久,才接过严澄的笔,未用墨,而是直接以那颜料提了几句。
“睿明九年仲秋八月十六,妻为母置良宴,余以此花盘相供。宴味妙入神,花香难具陈。弟研朱墨挥彩毫,成此卷记之。”
题好了,虞凝霜好奇去看,果然还是那一手漂亮的字。
严铄的字,她是极其熟悉的,因为那张放妻书以及约法三章都被她小心珍藏,时不时就拿出来美滋滋地欣赏欣赏。
只不过现在画纸上所写,与她所熟悉的笔法又略有不同。
大概是为了和图景相称,严铄这几句写得飘逸了些,如花须蝶芒,翩跹随风,可说是十分精妙。
虞凝霜觉得很有趣。
不都说笔锋难改吗?可严铄确实写出了两种风格。
又说字如其人,可这几句柔和风流的字迹,又和严铄冷冰冰的性子不符。
虞凝霜正自己和自己聊天解闷儿呢,就听楚雁君道,“霜娘,你也会写字,且题两笔。”
虞凝霜大吃一惊,连连摆手。
“母亲,儿媳那手字您又不是没见过。这一副佳作加了我的字,就如佛头加秽,全给毁了。”
她拒绝得非常真心实意。
一是出于自知之明,她的字是真的丑。福寿郎好不容易画的美图,加上她的字之后可不是白玉微瑕,而是白玉报废,白玉稀碎了!
二是出于同理之心,人家一家人留个纪念,她这注定要拍拍屁股走人的……还是别跟着瞎掺和,免得日后人家看了这图卷再膈应。
楚雁君被虞凝霜这如临大敌的模样逗笑,也不再强求,转而教训起严铄来。
“你白写一手好字,陪你媳妇练练字又如何?霜娘聪慧得很,看着弟妹的识字册子就跟着学认了字,但凡你多点时间陪她,她的字早小有所成了。”
关于自己识文断字这一点,虞凝霜给自己编造了合理的人设故事。
她毕竟有基础,穿过来之后又想办法买了些书册刻苦补习一番,就学会了繁体字。后来虞川年岁稍长,入了学堂,他读书练字也是虞凝霜陪着。渐渐地,虞凝霜一点点“学会”,直到不用再藏拙。
所以虞全胜和许宝花,一直当她是个能自学成才的天才。
楚雁君当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其实虞凝霜是坐不住的人,最怕练字了。尤其是和严铄练字……虞凝霜真的担心他拿戒尺招呼她。
虞凝霜委婉推辞了几句,严铄也未表态,想来是不愿。
唯有楚雁君很有热情地一直劝。
“年少夫妻,就是要多多相处才好。一同焚香插花、品评书画,这都是嘉事呢。”
她心思细腻,又看重儿子儿媳,并不是盲目劝说,而是将二人细微的表情尽数收入眼底。
于是楚雁君又一次感到有些奇怪。
照理说,新婚夫妻都是处处同往,事事协力的。
据她所知,小夫妻俩确实也是如胶似漆,总是一同在东厢房中。就连严铄在书房时,虞凝霜也是常陪着的。
可说到底,他们却怎么好像对彼此都……不太了解似的。
虞凝霜不知府院是严铄布设的,从她方才说的话中,也能得知她从没见过严铄插花。
楚雁君心中渐渐生起疑窦。
就如真情无论如何都无法隐藏,虚情假意装得再真,也绝不可能牢不可破。
虞凝霜和严铄可以装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缠绵模样。
但是哪怕同处一室都只是各做各的、连一句话也不说的二人,是装不出对彼此的了解的。
大概是被楚雁君虚弱的身体所迷惑,他们忘记、或是忽略了一位满怀慈柔的母亲,可以多么细致、多么耐心地去观察她的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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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掌柜,钱不是问题啊!”
“对对对,价你随便开!”
“我们可是一大早就来排队了了!”
“诸位!诸位!”虞凝霜在乱成一锅粥的前堂扯着嗓子喊,“实在抱歉,现下是真的没有冰皮月饼卖!”
十四、十五、十六,冷饮铺连着歇业三天。今日开张,虞凝霜就被数不清的食客团团围住。
绝大多数都是听说了冰皮月饼之事,特意来购买的。
那日在金雀楼的众人中有文士、有贵家子,也有商户……总之各有各的圈子。但他们却统一地将冰皮月饼的美名一传十、十传百,浩浩扬扬传了出去。
明明中秋已过,可这月饼的风头居然丝毫不减,反而因为铺子三日歇业更显其神秘,甫一开门,门槛就要被求购者踏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