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凝霜说着说着,倒是把自己说馋了。
她自然而然笑起来与严铄道:“说是说不完的,也说不明白,还是要尝过才知藕粉和葛粉的区别。”
“罕有”并非“没有”,虞凝霜对繁华无双的汴京城很有信心,只要认真去找肯定能找到。
而且葛粉营养价值高、价格低、用途广,她这铺子也用得上。
左右是要去寻葛粉的,虞凝霜便许诺。
“这样,等我寻到了葛粉,买来做与你吃便是。嗯……我想想,就先做一道葛粉圆子好了。这是加些笋干和豆腐干蒸的圆子……”
虞凝霜神色飞舞的讲述似是感染到了严铄,他静听她将那葛粉圆子以满腔热忱介绍完,低声答了一声“好。”
再送一勺绿茶藕粉入口,严铄只觉得它香气四溢,美味更甚。
即使谢辉对虞凝霜的夸奖仍在继续,虞凝霜也仍亲善温煦地回应他,严铄也安之若素、不再动摇。
这一碗独属于他的藕粉,如同一叶莲舟将他稳妥托住,随波悠闲而去。
他且沉默着继续吃藕粉,仿佛已经料定自己是唯一能抵达藕花深处之人。
直到——
“虞掌柜,你手艺真好!没什么味道的藕粉居然也能做出不同的格调。这绿茶藕粉,和你昨日给我吃的藕粉就完全不一样了。”
……你昨日给我吃的?
“扑通”一声,莲舟翻了。
带着真的落了水一般的狼狈神情,严铄诧然望向虞凝霜。
可惜对方并未看他,而是只顾和谢辉说话。
“谢统领,您那吃法啊……”
虞凝霜摇着头笑,“小店可供不起。”
虞凝霜确实准备在下一个秋分节气,将藕粉正式作为节气限定开始售卖。
而谢辉那吃法加太多的坚果、水果了,成本太高,虞凝霜是不可能那样卖藕粉的。
况且,她也并不喜欢那样吃藕粉。
虞凝霜:“我觉得吃这藕粉,配料丰富固然好,可万不能夺了莲藕本身的清香。我自己吃时,一般只加一些桂花。”
因谢辉表情尤其认真,仿佛在听什么金科玉律一样,虞凝霜又被逗笑。
个人口味不同,本该兼包并蓄。只是喜好不同而已,她并不觉得这两种藕粉吃法有什么高下之分,便总结道,“当然,这只是我区区拙见,姑妄言之,谢统领不必在意。”
刚说完,便听得谷晓星叫她。
原来是桂花冻卖的太好,配套赠送的桂花米糕已经用尽。
“不着急,晓星儿。”虞凝霜扭头温声回,“我来处理。”
做米糕时剩下的糯米粉,虞凝霜当时随手和成团,加了糖渍桂花做出些小麻薯来,如今也可以当做赠品。
虞凝霜刚要往后厨迈步,而谢辉眼见她对各种食材如数家珍,心中对她的厨艺更为叹服,对那缘悭一面的冰碗子也更是抓心挠肝。
他拦住虞凝霜,最后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虞掌柜,那冰碗子,你到底缺了什么食材?”
虞凝霜便如实相告。
“冰?你缺的是冰?”
谢辉闻言眼睛一亮。
他基本上算是五谷不分,要是虞凝霜真说出个正经食材,他可能也接不上话。
但是若说起冰……
谢辉咧开嘴一拍胸脯。
“这不简单吗?我家大半冰窖的冰都没用完!便送与你好了!”
*——*——*
谢辉的高祖父谢仪曾位居宰相,算得上是“盛产”宰相的本朝,难得功标青史的一位贤相。
谢仪本人经历也颇为传奇,他并非与其他谢氏子弟一同在家族的丰柔羽翼下长大,而是自幼随父流放在西北荒境。
然而沧海遗珠,总有闪耀之时。谢仪硬是一步一步、一级一级杀回京师,最终登顶人臣。
他自幼习惯西北寒凉,还以为也属北地的汴京,热也热不到哪里去。
结果万没想到汴京是祁寒酷暑,极为分明,夏季里当真炽热难当。
加之谢仪身材甚是肥胖,每到夏季就汗出如渖,遭了不少罪。
谢仪畏暑便成了一桩轶事,世人皆知。
而他是天子亲信的重臣,于是年年官家赐冰,都以数倍于他应得的份额赐下。
为感念这份荣宠和关怀,谢府就修了一个巨大的冰窖。
而后谢府门庭日益昌盛、人丁日益兴旺,本身也需大量冰块消暑……
这般数代的翻修和扩建之后,虽然谢家宅邸在这遍布王公贵族的京师排不上第一等,其冰窖却绝对是数一数二的,甚至被人戏称为“小冰井务”。
现在,虞凝霜拾级而下,即将置身于这个冰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