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凝霜拿她当令旗去救人,她便甘当一回令旗。
况且……宁国夫人摸了摸肚子,还真觉得没吃够。
不知不觉间,她被虞凝霜养刁了胃口,也养大了胃口。
头一回的四物老鸭汤和冰芋圆,第二回 的冰碗子、酒酿桂花和金银花茶。
这一具肚肠好像已经习得一项重要的经验——见虞凝霜一趟,不可能只吃一样好东西。
这样算来,虞凝霜是回回都把她算计进去,可回回也让她饱了口福。
一个嘴馋之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好打发。
他们会自己说服自己。
宁国夫人便欣然答应尝尝田忍冬的手艺,就连谢辉都死皮赖脸留下来要蹭一口。
田忍冬如临大敌,又骑虎难下,由虞凝霜陪着去了后厨。
一路上,虞凝霜使出浑身解数地劝。
如同冰碗子一样,只要田忍冬能得宁国夫人这一位知名老饕的夸赞,她的面摊就一定能开起来。
田忍冬又何尝不知虞凝霜的用心良苦?厨房如战场,既已抵达就不能退缩。
她的手揉上面团的瞬间,倒是奇异地冷静下来。
这面团田忍冬一大早就和好了,分成杏儿大小的小剂子拍扁,再将正反都抹上厚厚一层油。
这是要做扯面皮的准备,也就是所谓的裤带面。
经过足够长时间的静置,那些小面饼的表面光滑无比,泛着润泽的光,如同上好的白玉。
——这是面、水、油已经不分你我他地融在一起的结果。
此时的面团极具延展性,可以随人拉扯而不断,做出又宽又韧的扯面皮来。
田忍冬拿起一个油滋滋的小面饼,飞快几下将其擀得稍长一些,便流畅地扯起面来。
只见她左手拿着小面饼几乎不动,右手一下又一下往外轻扯,偶尔左手也顺着节奏往外一送,薄厚得宜的宽面便仿佛源源不绝地从她双手间舞动出来,落入滚烫的水锅中。
一块面饼,可以扯出一整条不断的面。
这面入了沸水,马上就被烫至半熟,是以不会互相粘连,而是乘着水浪上下纷飞,像是风中的白绦,像是海里的海草。
虞凝霜看得眼花缭乱,拼命充当气氛组鼓掌叫好。
这种经年累月练就的真功夫,虞凝霜之类靠知识和创意走捷径的穿越者只有羡慕的份儿。
忍冬姐这手艺,虞凝霜想,怎么能浪费了呢?
趁着对方手上忙活,意志薄弱最好攻克,虞凝霜又和田忍冬说起给她支摊子之事。
“忍冬姐,你不好意思麻烦我,可我也不是平白给你钱财呀。我出钱替你把摊子支起来,这种种开销便算我入股。”
这就是虞凝霜被田忍冬拒绝之后想的新法子。
“日后你挣了钱与我分利,你八我二,好不好?”
虞凝霜家不大业不大,当然也不是瞎浪费钱做慈善。
她执意要帮田忍冬,也是看中了其中的商机。
冷饮铺是现成的,在门口支个摊子不会产生多少费用。
而以田忍冬的手艺,生意必然兴旺,一个月回本,两个月赚钱是迟早的事。
到时候,虞凝霜倒是又多了一条赚钱的渠道。
这法子算是两全其美,既解了田忍冬的困境,又用一声声夸赞和美好的畅想,打消了她的顾虑和愧疚。
热气腾腾的面煮好被舀到碗里的时候,田忍冬已经被虞凝霜说服了。
“但是……”
田忍冬绷紧着脸一边捞面,一边在最后郑重其事地说,“不是你二我八,而是你三我七。”
说完,田忍冬自己先笑开。
多得一分利,虞凝霜也没什么可矫情谦让的,便与她击掌为誓。
而后姐妹俩携手笑着,将面碗往前堂端去。
*——*——*
这、这也太能吃了!
与堂中其他人一起,虞凝霜目瞪口呆地看着谢辉吃完了第四碗汤面。
他还在叫嚣,“再来一碗!”
田忍冬赶紧接过碗又给他打佐料。
川菜在香料、配菜这些细微之处尤其讲究,别看只是一碗其貌不扬的汤面,实则其中明明暗暗十几种佐料,方才配料丰富的藕粉与它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
田忍冬手速很快,又有准头,往那碗里加辣子、陈醋、酱油、熟油、蒜泥、葱花……一勺接一勺,小勺子如弹弓似的将这些佐料往碗里抛。最后加了足足的高汤,再把煮熟的扯面皮码进去。
碗刚装好,谢辉急急接过搅拌两下,又哧溜哧溜吃开。
虞凝霜叹为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