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取,比付出更需要敞开心扉。只有极亲近的人才能有此权利。
姜眠看他仍沉默,想了想,说:“你是不是觉得如果你告诉我这是什么毒,我就会去想解毒的办法,就好像成了你向我要解药一般?——当然不是这样啊,我知道了怎么能不管,会吃不下睡不着的,你告诉我,让我少担心些嘛。”
宴云笺失神两息,最终低声:“姑娘,此毒名为鸩蓝雪。”
鸩蓝雪,姜眠用心记下。
她望着他,“那现在……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你好受点?”
宴云笺温柔道:“我遮住便很好。”
“遮住就行吗?你等我一下。”
她很快回来,手势轻柔解下宴云笺覆眼的薄薄布料,那料子极为粗糙,拿在手上甚至透手,遮光效果差得很。
“你用这个,这个布料厚实却很软,不会磨到皮肤,遮光还好,”姜眠把刚拿的布带系上去,“而且这个外表看起来很朴素,别人看不出什么。”
眼周围上柔软布带,轻的如天边的云,带着珍惜意味阻绝阳光,削减大半刺痛之感。
天上的阳光没有了。
她身上的光,却明亮温暖,比日光刺目。
宴云笺微微仰头,修长鹤颈上喉结滚动了下。
欠她的,只怕此生还不尽了。
第11章 兰因霁月(五)
嫩柳新绿,清新和暖。
暮春的花枝疏影中添了丝丝闷热暑气,斑驳树丛枝头偶尔传来一两声黄鹂婉转轻鸣。
清林台。
皇帝闭目靠在宽大赤金龙椅里,一手搁在扶手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
没一会儿,外面传来些许动静,皇帝微微睁眼,浑浊双目流露阴毒精光。
吴绍海走进来,躬身行礼:“启禀皇上,人到了。”
“传。”
说完他重新闭上眼睛,听着那道细微而克制的足音走进来,跪立于地,低声请安。
皇帝掀了一眼:“你来这边,没人看见吧。”
宴云笺道:“是。”
“姜眠呢?”
“十公主约了姜姑娘去御花园,她不会知晓。”
皇帝不轻不重嗯了一声,忽地上下扫一眼宴云笺,道:“朕面前,竟敢覆眼遮面不敬天威。”
吴绍海立刻上前,宴云笺却沉静从容弯腰,稳声道:“奴有罪,岂敢劳动公公,莫脏了公公的手。”
说罢他抬手绕至脑后,迅速解下覆眼的布带对叠两折,随手收进胸口。
皇帝又道:“退后些,你离朕太近,让朕平白染了低贱晦气。”
其实宴云笺的位置距皇帝很远,但他也通透,依言而行。
退后三步正是窗外投射进来的一片金灿灿日光,站在光下,他的脸庞显得越发苍白,紧闭的眼皮轻颤,表情却自始至终未曾变过。
皇帝这才满意,远远地盯着他脸看:“这样一张皮,可惜了。姜眠这次倒狠辣。亏得你相貌肖父,几乎没有仪华的影子,否则朕还真觉得惋惜。”
宴云笺低一低头,将脸颊上那片墨黑狰狞更低到阴影里去。
“朕知道,前些日子顾越从太后宫里出来,去了姜眠那里,出去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皇帝揉着眉心,“这孩子宅心仁厚,到底是欠了点火候。不像你,身上流着低贱的乌昭和之血,天生一副忘义之骨。”
宴云笺低声道:“是,奴怎可与顾大人相提并论。”
皇帝沉默盯着他。
相提并论,那要看怎样提,论什么。
这人出生在国破家亡之后,骨子里却是天生的孤傲矜贵,他费心磋磨了这么多年,才终于将他稍稍磨出一副奴才贱样。
皇帝微笑:“你的确不配,若朕的皇妹看到你此刻模样,必定不会再与朕那般任性倔强下去。”
“罢了,不提这些。朕叫你卧底在姜重山身边,你选了姜眠做切入点,选的妙。”他另起话题,阴沉笑了几声,眼似毒蛇一般盯着地上的人,缓缓抚掌,“你看得比顾修远都透。既然知道朕对姜眠的打算,你该清楚怎么做。”
宴云笺手掩于袖,缓缓握紧。
他看不见,眸心也只是对着台阶下方的某一处虚空,却漆黑的深不见底:“是,奴明白。”
皇帝道:“盯着点,暗中把握下分寸,别叫姜眠死了,朕不好对姜重山交代。”
宴云笺神色寻常:“是。”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宴云笺虽得力,皇帝多看一眼也觉得厌烦,挥手道:“下去吧,吴绍海——”
吴绍海忙上前两步:“奴婢在。”
“找个人跟着,以后朕传召,都需要人从旁看着,不准这奴才独来独往。”
“是。”吴绍海恭声应下,转身踢一脚身后的小太监,低骂道:“没听见皇上吩咐么,还不跟上那贱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