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画笔,下意识认为是有重要的事情,“老师,怎么了?”
符之闻眼眸湿润了点,他将眼镜摘下,略佝偻着身子,头顶的白发稀疏,掩饰般地揉了揉眼睛,嗓音格外苍老,“没什么,你画的梅花很好。”
“你画吧,画吧。”
宋宋迟疑了下,见老师确实没有什么别的事情,于是再次拿起画笔画。
符之闻站在旁边看她。
窗外的雪一点点变大。
鹅毛样的雪飘进来。
落了他们俩一身。
符之闻终于收回眼。
看窗外傲立雪中的红梅。
窗外的红梅每一年都在。
京榆的雪每一年都下。
冬季的风也每一年都在吹。
他老了。
怎么不记得每年画它的人早已经随风去。
不会再回来看他了。
-
宋宋画完。
停笔。
才发现符之闻还站旁边看她画。
她不好意思地起身,将窗子关上。
符之闻手上不知什么时候拿了个雕花木匣,他扶了扶眼镜,“上回你过生日,也没送你个什么,刚找到这个镯子,就送你当生日礼物吧。”
他弓着背将木匣子打开,里头安静地躺着一只红玉镯。
宋宋愣了下,她虽然不懂玉,但也觉应当是很贵重的东西,虽然她现在和老师的关系亲近不少,但这么贵重的礼物还是让她有些不知所措,“老师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早年在地摊上淘来的小玩意儿,不值钱。原本是一对,现在只剩下一只了,收着也碍事,”符之闻将镯子取出,垂眸擦了擦,“拜师礼也没给你,这次正式给你补上,再推辞明儿就别来画室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
宋宋只好接过,“谢谢老师。”
“戴上看看。”
宋宋去抹了点洗手液,将手镯戴进手腕。
她肤色白,手镯很通透,透亮轻盈,红色半晕染,像是红色的水雾画。
她轻抿了抿唇,下意识感叹,“好看看。”
符之闻笑。
-
手上戴了个镯子。
宋宋回去的路上都很小心。
手都不敢重落。
害怕磕到。
虽然老师说这并不值钱,但她真的很喜欢。
窗外的雪渐渐小了。
她在车窗上胡乱地画画。
回到家中。
她垂眸换鞋。
今晚回来得有点晚。
崔兰君早已睡下。
宋宋又有点饿。
下午只吃了一碗分量很小的元宵,晚上画太入神吹了风,这两天快到生理期,为了预防痛经,她去厨房,给自己煮了一碗红糖姜茶。
端到餐桌上喝了两口,门开。
此时已经接近凌晨。
顾旻才回来。
宋宋看他。
原本以为他已经回来,于是关了玄关处的灯。
顾旻也没开,一进门往换鞋凳上懒懒一坐,背靠着,长腿散漫地轻茬着,抬手按眉心。
宋宋闻到一点酒味。
她起身,走过去。
顾旻没有换鞋的打算,大抵是头痛,按了按眉心,就垂着头轻倚着背没动静,他喝了不少,冷白脖颈染上燥意的红,喉结明显,领带被扯乱,搭在胯上的手指骨节都泛着粉。
光线暗,他不动,长睫轻垂着,落下细碎的阴影,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宋宋伸手轻推了下他,“哥哥?”
顾旻下意识握她手,随之轻睁开眼,视线一点点聚集,落到她手腕上。
他眼睫颤了颤,指腹轻蹭她腕间的镯子,缓慢地收紧,随之双手都握住她手,握很紧,紧到他搭在一起的双手骨节泛白,却没给她手施多少力。
他将她手拉到额前,滚烫的额头烫她手背。
他沉默了会,开口,嗓音低,又轻,哑得不像话,“阿宋……我难受……头疼………”
他的姿态和言语都带着依赖的脆弱。
宋宋蹲下,看他在昏暗光线下湿润的长睫,点漆的黑眸破碎,轻泛着水雾,眼尾红。
她轻抿唇,从心底觉得心疼,“怎么喝这么多,我去给你煮醒酒汤,喝了就不难受了。”
顾旻手指轻蜷了下。
在片刻后松开她手,双手脱力般又落到腿上,他再次抬手按眉心,轻皱眉,看她,视线下移,又落到她腕间的红玉镯上,嗓音淡了点,“宋宋?”
宋宋收回手,轻嗯了一声。
“哥哥,你坐一会,我去给你煮醒酒汤。”
他垂眸换鞋,低着头时,后颈的骨节凸起,嗓音淡,“嗯。”
宋宋去厨房,快速地煮了,端出来。
顾旻坐餐桌上,外套轻搭在椅背上,背靠着椅背,脑袋低垂着,不知在想什么。
宋宋将醒酒汤端他面前。
他道谢,“谢谢。”
宋宋见他看了眼她手腕上的镯子,于是主动说,“老师送我的生日礼物,是不是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