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骁难得露出了一点笑微微的浅浅样子,轻描淡写的坠在嘴角,“你来得倒是快。”
袁峥略有失望的收回了目光,压下了喘息,低声道:“不敢耽搁。”
霍骁起了身,稳稳地走到了袁峥的面前,一拍他的肩膀,只说了一个字,“好。”
袁峥垂眼听着,默默的不说话,心里也明白霍骁的意思。
“东幽口一仗,打得好。袁伯伯看见你如今的样子,也该欢喜的。”
袁峥低声道:“袁峥不敢居功。”
霍骁回身,并不往座上坐,只在座下选了个位子,坐定后,对袁峥道:“你也一起坐。”
袁峥抬着湿淋淋的眼睫,其实不想坐,可碍于主帅的脸面,只好依言坐在了霍骁的身旁。
霍骁看向袁峥,言语没了平日里当着众人的疏离,“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还跟在袁伯伯身旁,我入军比你早,可挑梁打仗却比你晚一些。”
“爹在世之时,也经常夸霍帅机警过人,堪是将才。”
“初战即胜,也是很讲究机缘的,如此看来,是你的好时候要来了。”
这话仿佛有了长兄的意味在内,袁峥迟迟的不开口,半天才道:“霍帅……”他沉吟着改了口,“霍大哥说笑了。”
“如今皇上也格外青睐你,圣恩隆眷想必指日可待,你可得千万沉住气,万事掂量细了再做,一点儿都错不得。”
“袁峥同霍大哥比,还远不及呢。”袁峥看似平淡的对着霍骁说道:“袁峥只盼战事早了,也免了边关百姓战乱之苦。”
霍骁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殷军班师之日,六姐姐也便肯从玉华山上下来了。”袁峥口上感喟,眼中盯着霍骁的神情。“霍大哥出征后,六姐姐一直惦念着您。”
霍骁默然的与袁峥对视了一阵,开口道:“一别也快三年了。”
“是啊……”袁峥轻轻地应和道。
霍骁默然的看着袁峥,忽的目光一转,问:“你这剑,用了几年了?”
袁峥见霍骁话锋一转,颇有些摸不着头脑,“统共……带了三把,身上这把大约有两年了吧。”
霍骁道:“可否借来一看?”
袁峥并不犹豫,将放在一旁的长剑双手奉给了霍骁。霍骁拿过,径自便拔开剑鞘,前后那么一转,只见剑身锋利明亮,并无词画,便又合剑将它递还了回去。
“倒是听说你那儿有一把剑,镌了名家手笔?”
袁峥一愣,心想他哪儿来什么有词画的剑了,便问道:“霍大哥,从何听说啊?”
霍骁重新一拍袁峥的肩膀,忽的说道:“无关紧要,时候不早,我不留你了,你快些将湿衣裳换下去,冻病了袁军主将,可是一桩罪过。”
袁峥抬手擦了擦脸上的雨水,道:“霍大哥让我来,该是有要事才对,还是先……。”
化为说完,霍骁一推袁峥的臂膀,道:“不急于一时,明日说也是一样的。”
袁峥心中暗暗一笑,以为霍骁是有意回避六姐袁婴,便抬手对着霍骁抱了拳,“那袁峥便失礼告退了。”
待他出了霍骁的军帐,肖听雷从幕后走了出来,轻声问道:“将军是要笼络他了?”
霍骁坐回了椅子,一拍把手,沉声道:“难。”
肖听雷不解,“难?末将怎么觉着袁峥对将军倒是敬重。”
霍骁冷声道:“敬重?敬重还反咬一口。”
肖听雷闻言,不禁哑然失笑。
袁峥绕出军帐,安置了自己那三千将士,有屏退了副随。接着一人在营中走,随手抓住了一个守军便打听久安的所在。
那守军被袁峥这么个突然蹿出来的大个子吓得不轻,还以为是呼月涽卷土重来了。片刻后,他认出了袁峥的面目,才支支吾吾的只说了个大概,“……连副随,许是……许是在自个儿的帐中呢。”
“这天色也不晚,怎么就回帐了?”袁峥一听,便疑虑那守军信口雌黄。
那守军赶忙解释道:“连副随前阵子带了伤,这阵子都养着呢。”
袁峥一瞪眼,一把揪住了那守军的衣领,猛地拽到了自己面前,喝问:“他的帐子在哪儿?!”
那守军打了个寒颤,立刻道:“往东南走,直走向右,就是了。”
袁峥火急火燎扔了那守军,又十万火急的往久安的帐子赶去。
终究还是受了伤,他想。受了什么伤,怎么受的伤,谁干的?!——袁峥心中兼具了怒火与杀气,恨不得先杀了那个谁,再臭骂久安一顿才好。
这样想着的袁峥走得几乎风驰电掣。
而就在抬眼的一瞬,他有些意外的,就看到了在帐前练鞭子的久安。
久安练得专心,鞭鞭舞得利落潇洒,比起从前是精进了,呜呜的鞭声里,久安看着又有了新模样,他本就年纪小,正是长大的时候。袁峥看着他,滚烫的愤怒的担忧的心,平息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