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店的中年男人满脸赔笑。
“对不住,二位姑娘,咱们今儿个满房了。”
那年轻的一听,立刻泄气般垮下肩膀,大声抱怨。
“这又不是过年过节,哪里来的这样好生意。我们姐妹走了一天的路,累得实在不成样子,这下倒好,今夜总不能睡在大街上?”
一边说着,一边探头探脑,向冷清的店堂里张望。
“大叔,瞧您这店里的光景,可不像满房的模样啊。怕不是不稀罕做我们的生意?”
“您这是说哪里话来。我这小店,开门迎的是客,哪敢存心怠慢。”
对面连忙躬身作揖。
“只是实在不巧,今儿个早上,刚来了一行贵客,出手就把店里的客房全都包了下来,说是空关着也不打紧,只不许旁人上去打扰。因而咱们店里,是当真无房可住了。”
“世上还有这样的怪人?”
女子立刻不服气。
“我偏不信,我要去同她说道说道。不过是匀一间房让别人歇脚罢了,我们不闹出动静,不与她打照面,还不行吗。”
“姑娘,使不得……”
“大叔你不用管,我自己去。有什么事,我担着。”
她说罢,昂首挺胸地就要上楼。
身后她姐姐想拦,也来不及。
只见她脚下刚要踏上楼梯,忽地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拎着衣领提起来,向后丢去,一连踉跄倒退了七八步,才勉强停下来。
她一愣,不信邪再次上前。
这一回,身子笔直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墙板上。
“哎哟!”她捂着后腰,龇牙咧嘴。
门外树上闪过一个黑影,像是一只大鸟,叫声低哑凄厉,仿佛警告。
身旁长姐将她扶住,脸色一变。
“不许胡闹,得罪人了还不知道,快向人赔个不是。”
说着,硬按着她头,囫囵鞠了一躬。
不顾她还要挣扎多话,扯着她飞快地走远了。
只余那守店的男人,哆嗦着双手,连连抚着心口。
“造孽,造孽哟,前两日里不刚说收了妖怪吗,今天又来了哪一号人物。这世道,连一天太平日子也不让人过。”
话音未落,却听身后有人问:“大叔,怎么了?”
一回头,就见一个小公子,刚从后厨里出来。大冬天里,衣袖挽得高高的,露出一双修长手臂,手上捧着一个冒热气的瓷碗。
一身的烟火气,与如画的眉目很不相称。
这人他识得。
是与那包下所有客房的贵客,一同来的。
他自不敢提方才瞧见的怪异景象,只强笑:“没什么,有两个过路人想要住店,被我打发走了。”
“那就好,我在后面听着,还以为争执起来了呢。”
对方微微带笑,轻声慢语。
“我还打算出来道一声歉的。”
“欸,当不起,当不起。”
男人赔着笑,心里嘀咕。
这小公子为人倒是很客气,方才央着他教他下厨,非但出手便是金叶子,且说了许多好话,很是好相与的模样。
只是他家妻主,怎的那般阴沉,来住店时,双眼血红,整个人都透着寒气,让人只瞧上一眼,便怕得不敢多看。
更别提,还有那般怪异神通,不知究竟是什么来路?
正走着神,就听面前人道:“我上楼去看看她。若再有人来,还请大叔也帮忙拦着,要不然,伤着人便不好了。”
他讷讷应了一声。
眼看着那柔柔弱弱的小公子,捧着瓷碗,小心走上楼梯。步履缓慢,又从容。
那股诡异的力量,竟不拒绝他。任凭他拾级而上,身影消失在拐角。
他缩缩肩膀,默默站得远些。
罢了,管他是妖是鬼,这世道,不要多听多问,眼睛一闭将钱挣了,才是真道理。
……
空荡荡的走廊里,静得能听见针落地。
楚岚每往前走一步,都觉得寒气冰凉入骨,裹挟着浓重的痛苦、悲伤,压得人喉头发紧,喘不过气来,令他忍不住与那股气息的主人感同身受。
手里的瓷碗,顷刻间就不冒热气了。
但他没有躲,只是迎着一步一步走上去,走到房门外。
门紧闭着,他推了推,没推动。
“尊上,”他轻声道,“让我进来吧。”
里面鸦雀无声。
他抿了抿唇角,更小声地央求。
“尊上,我端了热汤来,好烫。”
里面的人仍不说话。
但是门立刻自己打开了,甚至无须他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