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前, 僧人拿着扫帚,“沙沙沙”将地上的黑灰扫成一堆。之寒蹲在地上, 抓一把灰, 摊在手心拨开, 放到鼻子前嗅一嗅,鼻子瞬时一痒,赶紧用帕子压住口鼻, 小猫打嚏, 扑了一脸灰。
严克默默笑,心想, 若是研究不出方子, 就当来玩了。
严克抬头, 看着金黄银杏树上折膝而坐的小道士,喊:“走, 小谢, 我们去虐虐人。”
靛蓝衣袍一翩,带下漫天飞舞的金叶。谢忱从严怀意身边走过。她懵懵转身,目送。之寒捂着鼻子,还在不停打喷嚏,一双清水眸子盈盈有光, 盯着严怀意,浅浅地笑。
严克和谢忱走进佛堂。
谢忱单脚跪地, 手抓在尹琼后背衣襟,将他提起来。
尹琼惊醒,拼命挣扎,撇头瞧见严克,才软下身来,颇有些撒娇的意味:“君侯,原来是你,到底所为何事,绑了我一夜?”
严克抬眸,“你没告诉他?”
谢忱淡淡道:“直接上手,比较简单。”
严克把脚踩在尹琼肩膀上,将他身子摇一摇,“把人吊起来。佛祖面前,不能用刑,就挂着赎罪吧。”
谢忱快速从手腕上抽出绳子,摔过房梁,双臂往下一拉。随着尹琼“啊”一声,人已经悬到房梁,双脚在空中乱踢,一个劲喊:“君侯,饶命啊!”
严克道:“小谢,把你的刀垫在尹琼脚下。”
谢忱望了一眼堂外的之寒,确定她无事,才默默取下刀,让尹琼的脚尖顶着刀。
人和刀呈一条直线,挣扎着摇晃,在以为要掉的时候撑住,在以为能撑住的时候又摇晃。严克折腾人的法子向来刁钻——他就是要吊足尹琼的精神,又一点伤都不留。
严克说:“你好好顶着,掉了就剃度,再乱喊乱叫,扰佛祖清净,也去做和尚!”
尹琼“呃”一声噎住,身体紧绷不敢松懈,挺得笔直。
严克问:“是你把我的行踪透露给太平道的?”
尹琼哭丧着脸,“我什么都没说啊。他们让我带话结盟,我就来了。我吩咐刻炉鼎,他们那个时候恰好在,大概被他们听去了。他们为结盟而来,我不知道他们存着祸心,他们——”他抬头,盯着堂外破碎的铜炉,猜测眼下的情况,“要害君侯?”
严克脸一冷,黑眸沉沉,“你把我们的名字刻在炉底了?”
尹琼连连点头。
这个人荐了不结果实的银杏树来祈福。
这个人把他们的名字刻在铜炉底下,然后铜炉炸了。
这个人——
罪孽深重,下辈子和青菜馒头去作伴吧。
谢忱突然往外冲。
严克问:“去哪?”
谢忱没有回话,走出去,晃了一圈回来,脸色阴沉,“不见了。”
严克立刻意识到之寒不在前院,虽心里明白有妹妹在,大概只是逛到其他地方去了,但昨日的事历历在目,他还是冲出去和谢忱一起找。
之寒正在后院的池塘边洗手。严怀意站在她身边,手中捏一片银杏叶子,揉搓细杆子让叶子转起来,她鼓起嘴巴,把叶片吹起来,金黄的“小鱼”飞到天上,又落到池塘里,被鱼鳞一般的水波带走。
之寒用帕子仔细擦手,喊住路过的一个师父,“大师,可以留我们在这里吃斋饭吗?”
和尚行了礼,“施主,午斋半个时辰后在那边放。”他用手指戳了戳更深处的院子,微笑着离开了。
严怀意问:“四嫂,你想吃斋饭呀?真巧,每月朔日,我们家大多跟着母亲吃素。”
原来是为了这个缘故。
之寒微笑着道:“是呐,很想尝尝看呐。”
严怀意拉住之寒,把她拉离水边,问:“四嫂,方子有眉目了吗?”
之寒用目光打量行色匆匆的过往香客,“嗯,七七八八了,我回去试试看吧。”她顿了顿,“妹妹,你看那院子进进出出的人特别多,我们去逛逛吧。”
严怀意有些犹豫,“谢家哥哥不让我带你去人多的地方。”
之寒若有所思笑,“你听他的,他听我的。还是我说了算。”
交谈间,两只“走失”的猫被抓住了。
严克与谢忱一左一右将二人夹在中间,神色皆是一松。
严怀意说:“四哥,小谢哥哥,一会儿我们去吃斋饭,四嫂都问过寺里的师父了。”
严克看一眼之寒,嘴角上钩,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什么呐?”
之寒回答:“那个地方有些奇怪,来往的人特别多,每个人出来,都红光满面的。”
严克问:“去逛逛?”
谢忱说:“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