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轻轻笑了一下。“晏停云,你不敢,便永远做看客么?”
她笑着问他,像是挑逗,也像是挑衅,从不懂人的什么辗转反侧、苦愤煎心。她大胆而明艳,是从未经人间种种苦难的模样。
晏停云心头发涩,却也有几分欣慰。他低头不语,注视着湖面。湖面上微有涟漪。
妖又笑了一下,忽撩起一捧水,泼向晏停云两腿之间。
湖水打湿了衣衫,使得衣衫紧紧贴服在人身上。甚至还有一时未渗下去的,连珠串似的滚落。
晏停云一下子绷紧身体,猛得抬头看向妖。“灼灼”。
“怎么?”,妖从水中站起来,她立在湖水中,望着晏停云。碧纱也贴服在她身上,将那山峦流水似的曲线显露无疑。
晏停云叹了一声,他告诉自己。就像一只猫拨倒了砚台,打翻了茶杯,她有意为之,偏是顽皮,又如何能够责怪她。
何况……在她心底,她当真觉得那别无不同,半点不值得挂在心头。她便是小小的戏弄了他了一番,又有何不可呢?
晏停云背过身去,抽出手帕,试图将衣衫细细抿干。
妖走上岸来,从男人背后,湿漉漉的拥上他的身体。她抻去晏停云手中的帕子,拽住男人的衣襟,将他拽的低下头来。
“晏停云,你怕我做什么?做什么怕我来,又怕我走……”她轻轻笑着,吻上男人的唇,咬住他的唇瓣,辗转研磨。“我不要你跪拜我,只要你来贪欢乐。”
晏停云注视着妖的眼睛,她一双幽绿的眼凝望着他,像是藏着一个漩涡,能通往无忧无惧的秘境。又或是蕴藏着一场风暴,要天崩地陷、樯倾楫摧……
*
妖坐在男人怀里,抚摸着男人被打湿的身体。他的身体嶙峋、削瘦,却并非娈童媚宠似的纤细。可以想象,若非久病神伤,该有一副流畅、漂亮的身形。
妖勾住他的腰带,在指尖绕来绕去,扯的松松散散。男人忽然按住了她的手。
“怎么,还不许么?”妖抬起脸来,含笑问他。
她倏的站起身,碧纱似的裙子,轻轻一抖,水珠如同从荷叶上滚落。
晏停云急忙拽住她的裙角,抿了抿唇,似是有话要说。
“怕什么?”妖却轻笑了一声,忽而将男人轻轻放过,伸出手将他拽起身来。
“回家吧。”
一人一妖顺着溪流往山脚下走去,走过一块块青石堆就,凹凸不平长满青苔的小路。顺着这条小路,又回到了晴方城。
晴方城有许多水。这些水说是溪太深也太宽,说是河太窄也太浅,不够行船,只有些落花,顺着湍急蜿蜒的水道向远处流去。
或许世间有比这儿诗歌更多、更繁盛的水乡,能行船,也不激荡。但绝不会有哪里同这儿一样——家家户户门前每一条水道、每一方水池,乃至每一汪水洼都清澈见底。清洌洌,捧起来就能喝哩。
晴方城的人都很得意这水、这城。他们不管走的多远,总是要回到这里。
出门闯荡的马帮回来了,系马在那一代代小娃儿寄命的大树下,散卖着山外水外来的东西,聊着天南海北的讯息。人群也围绕过来,间或啧啧感叹几句。
“外面换了新天地啦,乱的很。老皇帝死了,说是从前伺候他的大太监通巫术,也被送下去了,活埋咧,惨啊……”
人群中有切切声传来,晏停云的脚步顿了顿,又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似的,依旧往家中走去。
这天底下有几个皇帝,又有几个被活埋的太监?
妖忽然伸出手来,将男人的手捞在手心摇了摇。她的手小小软软,带着暖意。
晏停云望向妖。
“好脾气呵”。妖哼了一声,手指一弹,一道光向着人群飞去。说话的那人很快的就面露惊恐,捂着喉咙再不出声。
人群嘈杂起来,男人女人们叫嚷着“是白玉娘娘”、“白玉娘娘显灵了,快去拜一拜”。他们各个支起招来,不再管什么天外水外的事。
不过,他们倒也不太畏惧。他们打小就都知道,这晴方城,人住在这里,神也住在这里,打过许久交道,有法子哩。
“妈姆,你欢喜了么?”妖看着忙乱的人群,大笑起来,花枝乱颤的笑倒在男人怀里回望他,如勾丝的蜜,正在盛开的花。
她重新教会他喜,教会他怒,教会他如何做个活生生的人……他如何不欢喜。
晏停云轻轻拥了拥妖,拥住他整个宝藏,低头吻上她的眼角。
妖攀上男人的颈,仰着下颌,也在男人的怀抱里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