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姐,”楚祈似在唇腔将这三个字细细地转了好几圈后才开口,“你也知晓她姓赵啊,本王倒是想问问你,她何时有资格替本王做决定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
李管事察觉到了楚祈语气中不同往日的愠怒。
这要远比过往要严重得多。
可是,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待在珩王府中这么多年,若是说旁人不知晓那还情有可原。
可他对于王爷和未来珩王妃之间的事情,那怕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那可是赵小姐说的话,王爷他怎么会——
周宁有些不忍再看了。
王爷对于未来珩王妃的事情本就是三缄其口,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不清楚其中详情也情有可原。
可他错便错在了自以为是。
王爷从来未曾在明面儿上赋予过这位赵小姐任何的权利。
他们这些下人不过也都是听风就是雨。
可无论是风还是雨,那都只不过是传言。
可他却偏偏当了真,竟还真将她随口说的一句话当成了王爷的命令来奉行。
这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
如若光是根据流言蜚语就可以决定应该听命于谁,那岂不是全然乱了套?
很显然,李管事眼下也意识到了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误,根本克制不住浑身的颤抖。
“李忠,”听到自己名字被唤的那一刻,李管事的心骤然跌落到了谷底,楚祈冷冷地看着他:“十年了,也该歇息了。”
李忠的脸色惨白一片,却又有一种果真如此的落定感,浑身的气力都好似被抽离了。
而其他的家仆们闻言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十年,谁敢相信珩王府内的管事竟然几息之间就被决定了去留?
若不是今日之事,恐怕其他人也全然不会意识到李管事的行为有任何错误。
赵家嫡女是未来珩王府的女主人。
但那也是未来,而不是现在。
乱了主次,被罚也是应当的。
“该有的银两不会少了你的。”
楚祈知晓这件事情不能全怪李忠,他不知晓内情,倒也可以说是不知者无过,而他也并不能将这些隐秘对珩王府的人和盘托出。
但他绝不能容忍王府上下有心思不清楚的人搅浑水。
“……谢王爷。”李忠的声音颓然,也只能跟着周宁离开。
他没有求情,因为他自己都知晓此事绝无回旋的余地。
…
事情尘埃落定,归于平静。
岁岁想要松开楚祈的手,只说自己要回自己的小院里去了。
结果他还是握得很紧,却也将她的话听了进去。
本来瞧他松开了手刚想松一口气,却是见楚祈也站起了身来。
他瞧了她一眼,似也发觉了她的异样,挑了挑眉道:“我送你回去。”
倒也不必。
但显然楚祈并没有给她选择的余地。
或许他是想再多同她多待一会儿。
眼下时辰也不算早了,得亏她在水云间时吃了不少果脯,磕了些瓜子,眼下倒也并不觉着饿。
繁星于夜幕铺洒开,融于其间,似上好的锦缎,月色皎洁,令岁岁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与楚祈在马背上的夜晚。
她睡得很沉,那日也绝非过得愉快,但她始终记着那日的月色很美。
不过也就短短一日时间,却仿佛过去了数年之久。
许是因为这些年经历了太多波澜,她才会对平凡的日子尤为印象深刻。
待到一切尘埃落定,或许她会去寻一个廖无人烟的安静之地,听着夏日的蝉鸣,冬日的落雪,一日日地去消磨枯燥乏味的人生。
或许……
岁岁的眼神渐渐黯淡。
或许她永远不会有这样的明天。
不过仅仅一日的时间,二人间竟硬生生地生出了几分生疏。
楚祈这一路上只是静静地同她走着,没有开口多说什么,自然也察觉到了她的走神。
就好似二人间忽地横生出了一道无法越过的鸿沟。
而这个感觉令楚祈不愿接受。
“你还是不愿告诉我今日她寻你是为了什么吗?”
一直到走到了雾凇小院门口,岁岁站在了原地,楚祈也随她站定。
多么熟悉的面容,哪怕月色朦胧,他只能看清她模糊的眉眼,他却也能够将细节一一补足。
哪怕是同一张脸,楚祈却也能够愈发地分辨出二者间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