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垂着眼眸似漫不经心, 睫羽微颤着默默看了一眼楚祈,一声不吭。
想来在他的眼中,恐怕压根不会觉得这件事和赵笙笙有任何关系吧。
或许就算得知了真相,也根本就不会怪罪一句。
只要顶着“赵岁欢”的这张皮就好,只要能够让他弥补过去犯下的罪就已经足够,旁的都无关紧要。
从侧面看去,他的眉眼冷峻而坚毅,似那寒冬里竹上积的雪,唇角的弧度凝着,是他时常在做取舍时会有的神情。
——他在选。
良久,许是也并未那般久,不过独是她觉着煎熬。
可她为什么要让他选,若是可以,她甚至想主动离开让这二人甜蜜。
但从结果上看岁岁也并未失望。
因为他放下了她。
动作分明是那般小心翼翼,却又是处处透着无情。
岁岁轻敛了下眼眸。
她一直都是不被选择的那一个,但这样的事情似总令人习惯不来。
秋意已经瑟了,肆意地卷进她柔弱的身躯。
他动作轻柔地替她拢好衣襟,眼眸里虽没半点波澜,话语落到耳边出奇的温柔,似春日融化的雪水,“等我回来。”
岁岁知道赵笙笙听见了,因为她的表情难看至极。
她就好似全然不受被抛下的影响那般,也没瞧见赵笙笙的脸色,只是冲楚祈依赖地笑,眸里的水光盈盈,又透着不舍,“我等王爷回来。”
没人乐意在他们二人间当个空气。
赵笙笙挤到了中间,纤细的手穿过楚祈的臂弯轻轻搭在其上,全然没能留意到楚祈沉下来的脸色,似只百灵鸟般活泼喜悦,瞧着也好似当真对岁岁没半点芥蒂那般。
她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一合手,先前一直低眉顺眼立于一旁的婢女便双手呈上来什么。
“这是我前几日上街时购买的胭脂,看着颜色非常喜欢,便是想着也给岁岁姑娘带上一份。”一边说着,那婢女便是上前两步东西呈到了岁岁面前。
满满一盒,玲琅满目种类繁多,多塑有繁花之纹,精致小巧,瞧着便是京中贵女们的心上之选。
但岁岁的手却是匿于宽袖下微微一颤。
她又怎会好心地赠与她这些?
岁岁垂着眼眸,一错不错地望着那些精致的胭脂盒,好似是从未见过这般巧妙惊艳的玩意儿般,看得入了神。
却只有她一人知晓。
她瞧着的压根就不是那散发着庸俗腻味香气的玩意儿,而是那位婢女的手。
不过倏尔,便是因承不住力,牵连着手臂也颤抖了起来。
想要赠礼是假,试探是真吧。
有楚祈在,她想要警告或者进一步验明她的身份都多有不便,所以哪怕是在昨日她将她捆上马车时也因为有赵家家丁在而放了她一马。
但这却并不妨碍她有的是办法验证她的猜想。
性格不同可以假装,没有胎记可以遮掩,但被她挑断后又在地牢被关押了四年之久的手,绝无可能会复原。
没有人会比施暴者本人更清楚受害者的伤留在何处。
赵笙笙,你就当真如此担心受怕吗?
那你在作恶的时候可曾有哪一天晚上无法安眠?
“怎么了,岁岁姑娘,你不喜欢吗?”她还在催促她,眼里的笑意毫无遮掩。
但她却是跟着笑了起来,似清晨盛放的那一朵洁白的栀子,“谢过赵小姐的好意,这般珍贵的礼物我当真从未见过,便是觉着稀罕一时看入了迷,可也是配不上的。”
她不过普普通通一个民女,哪里见过这些稀罕玩意儿,却也是知晓不该要的不能要。
“瞧你说的,王爷喜欢你,我也喜欢你,不过是些胭脂,日后我会赠你更好的。”赵笙笙一边笑着,便是眼波流转间落到了楚祈的身上。
日后赠她更好的,是何时的日后呢?
嫁进了珩王府之后吗?
话虽这般说着,赵笙笙却还是眼神一点,另一个婢女便是走上前来,很快便将盒中的胭脂取得只剩下了三三俩俩,那婢女呈着盒子的手也顿时不颤了。
“倒也是我考虑不周,这下岁岁姑娘能放心收下了吗?”
她好似本来就做此打算。
好一手以退为进。
岁岁刚打算说些什么,便是见一旁伸出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来,修长的指尖直接将那几个胭脂从盒中勾出,然后随意朝岁岁的身后扔去。
本以为会落到地上摔个粉碎,结果却是没传出半点声响,再一回眸时也不知何时周宁已经接得满满当当地安静守在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