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祈未置可否,却是松开了钳制她的大掌,顺着乌发沿着背脊落在了腰上一环,向上一提岁岁便直起了身子。
“先喝药。”
语罢,他回过身去拿方桌上的药蛊。
岁岁却是凝着他的背影久久未言,极轻地吐了一口浊气怕被察觉。
她晓得,眼前这一关算是过了。
誉王府大火一事确实蹊跷,可要如何去说,也应当同她扯不上什么关系才是。
只是不知楚凌风的具体情况……
正这般想着,楚祈便已经端着玉碗回到了榻侧。岁岁垂下头看了一眼,一怔。
楚祈却好似并未察觉到任何不妥,小汤匙被握在指间轻轻搅动,碰撞到玉碗边沿发出轻响。
——这不分明就是那日楚凌风给她端来的那碗没来得及喝完的药吗?
不仅仅只是碗长得一般无二,就连这鼻尖嗅到的苦味都如出一辙。
岁岁错愕地抬头,怔怔地望着楚祈,并没有从楚祈的手中接过碗,而他似乎也未曾打算将碗给她。
她早就知晓楚祈身边的周宁一直默默跟着自己,那日也正是因为他在房檐上所以她才会与楚凌风演那出戏。可是……
难不成她声音那般小,光是用眼神周宁都能察觉?
越这般想着,岁岁便愈发觉着心慌。可楚祈就好似全然不受影响,仅是碰了碰药汤试了试温度,又送到了她的唇边,可她却一动不动,楚祈面上便染了层薄怒。
“怎么?你看得上楚凌风那株不过数十年的冰山雪莲,看不上本王百年品相的?”
“没有……看不上。”岁岁愣愣地接话,那一勺温热的药汤便被送入口中,她甚至都还未来得及尝到苦便咽了下去。
她只不过是没有想到他竟会在这样的事情上斤斤计较。
这应当是他头一回伺候人,可瞧上去就像是做过了千遍百遍般熟练。
那双矜贵的手动作又轻又缓,不厌其烦地替她试着温度,一次次吹至温热,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楚祈。
记忆中的他总是不屑于将时间浪费在这些事上。
他每日总是忙得厉害,就连同她一道用个膳的时间都无,好似同她说句话都浪费了光阴般。
他的时间应当用在诗书礼仪,家国大事上,哪会有这个时间顾及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妻子是否得了病,是否需要陪伴?
好似只要她唉声叹气一下,都是十恶不赦的重罪。
就连她说自己什么都不做只是陪在他的身边,都是苦苦求了好久,他才皱着眉答应。
哪怕她顶着高热跑到了他的面前,只是请求他说一句安抚自己的话,她记得她都未曾得到过。
可现如今,他又是在做什么呢?
经过上次刺客一事,楚祈应当彻底意识到她不是赵岁欢了才对。
因为那个曾经的赵岁欢绝无可能敢拔下银簪戳瞎人的眼睛。
如若说他心怀愧疚的那个人真的已经死了,那么眼下他也只不过是将自己的这份愧疚转嫁到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人身上而已。
这样的行为,除了能感动自己外,又有什么意义吗?
楚祈自然不可能会知晓岁岁的心中所想。他只是慎重其事地喂着,就好似在做一件极为虔诚之事,无暇顾及其他。
岁岁从未想过,自己竟会有朝一日能够如与他如此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
晚霞渐散,夕阳低垂,二人相顾无言。
一直到周宁在院外出声,楚祈这才起身准备离去,可在转身时却微微滞住身形。
岁岁见他缓步走至自己面前站定,伸出了一只手来。她有些茫然地伸展手指,自他宽厚的手掌径直落下了一小团乳白沉甸甸的什么。
待她接稳后,他便一言不发地转身出了雾凇小院。
岁岁一直愣愣地捧着手心的这小块糕点失神。
瞧见一直赖在雾凇小院的王爷总算是走了,亦巧立马就得了消息小跑回来。
要知晓王爷天天在这儿待着,什么都不让她干,雾凇小院内总共也没多少饰物,个个都快被她擦得发光发亮了。
“奴婢回来了!小姐——”亦巧刚看更多完结文来企鹅裙妖儿巫妖四要撕药而笑着迈进屋内便是见岁岁看着自己的手心失神,“小姐是不是没歇息好?——这不是凉糍粑吗?”
岁岁点点头,轻轻“嗯”了声。
亦巧便笑了。
“原来小姐也喜欢吃这个,奴婢同阿姊小时候也爱吃。可惜家里穷买不起几次,阿姊又大多让给了奴婢,全进了奴婢的肚子。”
闻言,岁岁便也好似受其感染,跟着浅笑了起来,将那糕点塞到了亦巧的手中。
“小姐?”
“我早就不爱吃了。既然你喜欢,那便给你吃。”岁岁回想起方才楚祈的神情,自嘲地扯了扯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