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殊眠并非无心,她确实不喜他,在这一刻却也被他触动,他们终没不再恶言相向,她也心甘情愿地安慰着谢琼婴,“这不是你的错啊,谢琼婴。你做到如今这样,已经是个顶好的弟弟了。”
谢琼婴没有想到,宋殊眠居然会说他是个好弟弟。他一直都以为是自己抢了谢琼霖的东西,他现在的生活本该是谢琼霖的,若不是他,谢琼霖会是谢沉的独子,有至高无上的尊容,可就是他的出生,将他的光辉夺走了大半。
他从她的怀中出来,薄情的眼中带了几分迷茫。
宋殊眠认真说道:“你为何要对谢琼霖心怀愧疚?这些事情是你能决定的吗,非也。若真要怪,他怎么不去怪国公爷,怪他再婚生子?你将这些全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做什么呢。”
她打趣道:“况说弱者的愤怒最是可笑,就像是我,每天恨不得咬死你,但那又能怎么办呀?还不得卑躬屈膝讨好您吗?您瞧瞧您,这样好的身份地位,怎么就被糟践成了这样呢。不管别人怎么对你,你也得把自己过得有点人样呀。如今这样,你还能救谁啊?”
是啊,凭什么他要这样。他让步了这么些年,把自己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又换来了些什么?换到亲人背叛,友人被害,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炉火炙烤四周,屋子里头十分暖和,宋殊眠的脸都烧得红扑扑的。
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她背对着窗户,光正巧洒在她的背上,照得她恍若神明一般。
她是他的神明,是能带着他走出地狱的神明。
身体里头有什么东西似乎终要冲破了桎梏。
他不要让了。
不要忍了。
既忌惮他,就来取他的性命。
既恨他厌他,就来杀他。
第四十六章
谢琼婴心里头挂念着杜家的事情, 加之身上的伤痛折磨,这两日过得都不太安生,明日便是大年初五,距杜家行刑只有三日的时间。
今夜, 他竟梦到了和杜鹤安初识的时候。
杜鹤安比他还小上一岁, 至今都尚未及冠。
他们相识于三年之前, 谢琼婴是在酒楼里头认识的他。那夜他一如往常在酒楼之中买醉, 时至深夜,他方才从厢房之中出来要下楼梯,就见得杜鹤安和那酒楼老板堵在楼梯口大吵大闹。
“你当我没钱啊?小爷家里有的是钱, 我都同你说了,我的小厮跑回家取钱去了, 你先放我走,一会回去晚了要挨我老子骂了!怎就听不懂话呢!”
那时候杜鹤安年纪尚小, 还是第一回 上了酒楼, 好死不死没带钱, 这老板认钱不认人,又看他年纪不大,谁知道拿不拿得出来这么多钱, 到时候拍拍屁股跑了可怎么办?没钱?没钱也得叫他家里人来送钱。
“这位小公子莫要着急, 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你就当体恤体恤我了, 你这消费的实在太多了,两坛杜康, 一坛金华酒, 我真不敢放你走啊。”
这么点大的人就喝上了这些,还真叫会享受。
杜鹤安骂道:“我去你的, 我体恤你。您体恤体恤我吧先,回去晚了小爷的零用钱又要被克扣了。你看看我穿的衣服,瞧瞧这绸面挺括又细密的,像是没钱的样子吗?!”
杜鹤安的大嗓门那时候就已经初见端倪,尤其同人吵架的时候,恨不得用声音就把人震死。
谢琼婴靠在旁边听着两人争执,听得脑仁疼,走到楼梯口说道:“烦请您二位让让,借步下个楼。”
谢琼婴身材高大挺直,眉眼俊朗,身上穿的衣服一看便是最上等的料子,这等相貌气度,非富即贵。
杜鹤安眼睛一转溜,计谋上心头,当场坐到了地上抱住了谢琼婴的大腿,“我的好哥哥,您是哪家的人呐?今个儿就认了我当个小弟吧,我出门没带钱,您帮我垫一垫,我明日就将钱送还给你。不!不用明日!我一会就让小厮把钱送到你府上去。”
谢琼婴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人,这样......厚颜无耻的人。他拔了拔腿,却怎么都拔不动。总归他也不差钱,花钱消灾,扭头便吩咐了小厮给钱。
杜鹤安都还没来得及继续撒泼打滚,就见谢琼婴已经替他给完了钱。
在他目瞪口呆之际,谢琼婴已经趁机抽回了腿来,转身就下了楼。
他反应过来,冲着楼下大喊,“大佬!!你还没同我说你是哪一家的人呀!”
杜鹤安的声音如猛虎野兽,直直往谢琼婴的后脑勺上撞,他只是抬手摆了摆,意思便是算了,这钱就当请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