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风纵使再有钱也只是个商户,没权没势,这样的人敢在新政上头做手脚,无疑是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也是首辅大人和皇帝最好拿来开刀的对象。
谢琼霖也就是打的这样的算盘,他从始至终就是想要杜家的人死。
谢琼霖面上露出一二分的怔忡,没有想到谢琼婴竟然能猜到这些。
他很快掩藏了情绪继续凄声说道:“是是是,全都是我的过错。我想着琼婴和杜家的公子交好,便有心通融,没有想到弄巧成拙,琼婴怪我,不无道理......”他说着说着又像是喘不上来了气,剧烈咳嗽了几声,这副样子看得谢沉更是心疼。
谢沉最后出面说道:“够了!圣旨已下,还能怎么着不成?你哥哥平日里头待你这样的好,你就因为外人同他生这样大的气?”
谢琼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他大笑,笑到了最后雪白的寝衣又沁出了鲜血,他却像是丝毫不觉得疼痛一样,他看着谢琼霖的眼中尽是讥讽,“是了,整个京都谁人不夸赞谢家二公子以德报怨,有贤良之德啊。他是这样的好,好到我以为他都放下了。”
一个是素有贤德之名的端正公子,而一个是只知道寻花弄柳的纨绔子弟,又有谁会把谢琼婴的话放在心上。
谢沉当谢琼婴是在说胡话,对宋殊眠说道:“我先带着霖哥儿走了,你好好看顾少允。”
宋殊眠应是。
谢琼霖见到谢琼婴这样也不再留,被人抬着离了此处。
房间里头瞬间又安静了下去。
谢琼婴的面色发白,看上去算不得好,他身上的伤比谢琼霖那挨的二十大板可要重上许多。
宋殊眠没有说话,从外头端了方煎好了的药进来,谢琼婴靠在床头,宋殊眠在一旁喂他喝药。
刚煎出来的药还冒着热气,勺子和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她舀起了一汤匙的药轻轻吹着,待到凉了之后才递到了谢琼婴的嘴边,谢琼婴倒是配合也没有别的动静,只是老老实实地咽了药。
不一会汤药见底,宋殊眠才出声问道:“谢琼霖他是不是故意的......”
若是真的想要帮杜家,最好的便是不帮,这道理宋殊眠都明白。杜家如今这样的下场,多半和谢琼霖脱不开关系。
没有人相信谢琼霖是故意的,他们都觉得他是为了谢琼婴好,才去帮的杜家。但结果呢?谢琼婴挨了谢沉的家法,杜家即将满门抄斩。
谢琼婴抬眼看了宋殊眠一眼,他惨然一笑,“杜家因我而亡。”
宋殊眠喉头微哽,不明白谢琼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谢琼婴的这个眼神和梦中那个绝望的眼神重叠,宋殊眠快要喘不上气来了。
宋殊眠将药碗搁置到了桌柜上头,鬼使神差地上去抱住了谢琼婴,她站在床边,谢琼婴坐在床上。他此刻身心俱疲,眼中就连泪水也没有了。
谢琼婴被宋殊眠抱在怀中,声音沉闷,“我以为他放下了的......他想报复我,想要我和父亲离心,想父亲看不上我......不都已经如他所愿了吗?为什么还要搭上杜家啊......”
谢琼婴口中的他除了谢琼霖之外也不会再有别人了。
宋殊眠早就便觉得古怪,谢琼霖和谢琼婴之间的关系好的简直比亲兄弟还要亲,亲兄弟尚且还会吵架,他们却不会。
谢琼霖在谢琼婴年幼的时候便带着他嬉戏游玩,后来在他年长一些的时候就带人玩叶子牌、骑马等等消遣玩样,结果谢琼婴就是不上道,怎么都教不坏,纵使玩也不过是给谢琼霖一二分薄面罢了。
有的时候并非刀剑才能伤人,谢琼霖这样面上对你千般万般好,背地里捅刀的才叫伤人。谢琼婴早就察觉到了谢琼霖的古怪,他和谢沉能到如今这样的地步,谢琼霖可以说是功不可没。
他自觉有愧,未曾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也不会想要和谢琼霖去抢世子之位。
但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将自己当作弟弟,反倒是自己眼巴巴叫他的温柔刀杀了这么些年。
宋殊眠总算是知道了谢琼婴的心伤,父亲的偏心,兄长的算计......甚至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这些事情足够压垮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何况是谢琼婴那样聪明的少年,就是因为看得清楚,才知道自己身陷囹圄而无能为力。
这种无能无力,是最消磨人的心气,因为你不论怎么做,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上天会告诉你命该如此,不要再去做无谓的挣扎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