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过林泉宫中一个奴婢,一月俸最多一两,如何买得起宅子?”薛竹隐发问。
何定低头沉默不言,显然这宅子来路不正。
薛竹隐细看房契所在,位于成康南大街上。
如果她没记错,成康南大街那一爿的店铺都是皇商吴家的产业,而吴家的女婿,正是殿中侍御史秦江。
秦江素日里便看不惯她是个女子,整日里嘲她无人敢娶,污她清白把她逼出台院,像是秦江会做的事。
只是他的心思居然藏得这么深,早在林泉宫中设下暗线,这何定说话清晰,显然非赵三这样的粗鄙之人可比,竟不知在这京城中还有多少郭解埋下的棋子。
薛竹隐心下了然,连秋云都不必再问。
人证物证俱在,只是圣上现在对自己不喜,即使将这证据交出去也不过拉一个秦江下马。
她陷入思索,将木簪子拿在手中把玩。
这簪子陋质,何定在出逃时却还将其与房契一同带上,可见意义不凡。
“这簪子是女儿家用的物事,是你妻子的?”薛竹隐状似无意地问。
侍卫长在一旁补充:“何定尚未娶妻。”
噢,那就是心上人。
何定眼中有一丝波澜,终于开口答道:“不过是邻里的粗鄙之女罢了,不值一提。”
薛竹隐看向他:“君子成人之美,我可保你与这簪子的主人和美成婚。但你怂恿赵三,实在可恶,我将你这宅子收回,逐出京中,你可服气?”
何定猝然抬眼看她,薛竹隐不避不让,与他直视。
少顷,何定读懂她的意思,向她行跪拜礼:“奴婢服气,多谢大人饶我不死。”
“至于赵三,念在并未酿成祸事,我可饶他不死,一并逐出京城。”薛竹隐慢悠悠说道,又吩咐侍卫长,“将这两人关起来严加看守,隔天我的人会来亲自看他们出京。”
一旁的侍卫长不明就里:“那便不再交给都官司了?”
薛竹隐淡道:“此事于我名誉有碍,私了便是。”
翌日,东宫内。
“秦江居然胆子这么大,敢对你下手?”林穆言听到她在林泉宫遇害,素日温和的他多了一丝愠怒。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事我压了下来,但秦江或许已经知晓,我已派人将何定和赵三送到京外乡下。”薛竹隐淡淡喝了口茶。
“你是想养着这两人,把秦江的把柄握在手里?”林穆言立马懂了她的用意。
“不错,现在若是宣扬这件事,对郭解一党造成的损害不足为道,等到有更多的把柄一齐发之,方能除之后快。”她解释道。
“对了,我想借表哥的探子查一个人,我这次得以逃脱乃是暗中有位男子相助,我并未看清他的面容,只看到下巴上有个淡淡的月牙。”
第3章 朝会
“淡淡的月牙?”林穆言好奇。
“是,那人身长大约六尺,”薛竹隐回忆起曾抱过他的腰,比划道:“腰围大约……一尺九。”
林穆言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笑意,说道:“我帮你查吧。”
左右是他手下的人,他委派下去更方便些。她点点头:“也好。”
聊到此处,两人已不像刚刚谈正事那样严肃,都有些放松。
林穆言饮一杯茶,闲闲问她:“还有半个月就是你二十岁的生辰,可想好了要什么生辰礼?”
其实她都不怎么过生辰,她爹不许她铺张,每年只有太子会认真给她准备生辰礼。
“你去岁送我的歙砚我还用着,年底送我的那些皮料也极是保暖,我实在不缺什么。”薛竹隐想了想,摇摇头。
“我爹说,食不过三餐,睡不过三尺,不可贪图身外之物,否则会加重贪欲。”
她认真地说,说完却微叹一口气,低头看桌面。
父亲可以安然做个富贵闲人,和娘亲整日悠哉悠哉,却要求她节用勤勉,总和她念叨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自幼被如此规训,纵使长大之后知道原来可以不如此,也已经安然于此了。
林穆言同情地看着她,薛南萧对她是出了名的严格,姑母又是个不管事的,薛竹隐从小到大承受的压力不比他小。
“好在我听说父皇叮嘱母后今年要好好给你办一场生辰宴,你到时候一定能收到好多的贺礼。”
薛竹隐奇道:“为何皇上要让皇后为我办生辰宴?这怕是不合礼制吧?”
林穆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许是今年宫中没什么喜事,借着你二十岁的生辰热闹一场。对了,我听说你前日上的那封请命外放出京的札子,又被父皇原封不动批回来了。”
“猜到了,我上了六次,次次都被退回来。”她叹口气,说道“我恨不得去岭南同老师一块,每日还能陪侍在老师身边,与他谈经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