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敲门,又怕惊扰她。幸好窗口还有一道缝隙,他从窗口飞进去,一眼就见到她已经入睡。困在竹剑里这些年,他拥有了一种特殊的能力,总能一眼就找到她的身影,定位她的所在。
他飞至床边,想躺在她身边,但稍微靠近一点儿又悬在空中停下。他不能这样做,现在他只是一把剑,这对她未免太不公平。他应该先变成人形,才有资格做其他事情。
他停下,但又不舍得移开,只好就这样望着她。她连被子都未盖好,歪歪斜斜露出一段肩颈。他习惯性地想帮她掖好被角,就像从前一样,就像她喜欢的那样。
刚要靠近,剑尖还未碰到被角,静夜之中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这声音轻柔缓和,但在夜里仍显得突兀,打断了他的动作,也吵醒了赵梨攸。
她起身,看了一眼悬在床边的竹剑,没问它前半夜飞去了何处,也没问它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似乎对它的去留并不关心。
“赵梨攸,能不能开一下门?”敲门声被人声取代。
越寒霄听出那是雍游的声音,立刻变得很警惕,这么晚了,这家伙来做什么?
他摇头,因无法言语,只好用行动告诉她不要开门。
赵梨攸淡淡看了竹剑一眼,没有过多关注它。她整理好衣裙,离开床榻,慢慢朝门口走去。
越寒霄飞到她面前拦住去路,今晚这是第二次,他忤逆她的意思。起先是因为卢聿之,他的师弟;现在是因为雍游,她的朋友。
他已经恢复记忆,想起过去的一切,便更不愿意让她开门。虽然她当雍游是朋友,但雍游未必是这样想的,否则怎么会这么晚了还来敲门?
“赵梨攸,你睡了吗?”门外那人声音有一丝急切。
越寒霄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他一直摇头,希望赵梨攸看懂他的心意,不要对门外那人做出回应。
但赵梨攸置之不理,绕过激动的竹剑,继续朝门口走去。
在她离房门仅一步之遥时,竹剑飞过去,重重撞在门背上,挡住紧闭的门缝,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你在做什么?没事吧赵梨攸?”雍游被碰撞声一惊,推门想查看情况,却没推动,有什么东西挡住了房门。
“我没事。”赵梨攸盯着竹剑,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语气也淡淡地,“这么晚找我什么事?要不要明日再说?”
“有些事恐怕明日会来不及。”雍游一改往日漫不经心的语调,变得很正经,“若是不方便,我可以就在门外说。你听过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开门。”
不要说。不要说。越寒霄有种预感,雍游连夜赶来悬霁宗,想说的话一定是他不想听的。他也不想让赵梨攸听。
她一定也有这种预感,可是她没有拒绝,她居然说“好”。
她到底知不知道他的存在,她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一把无理取闹的剑吗?或者她知道他就在剑中,只是不想再考虑他的想法,因为她说过不会原谅他?
他猜不透她的心思,也看不懂她的表情,直到她朝他伸手。
她为何偏偏在此刻朝他伸手?
曾有无数次,他驱使竹剑飞到她身边,钻进她手心,一遍一遍蹭过她的手心,企图得到她回应。可她从不回应他,从来不理他,不管他多努力,她始终无动于衷,显得他只是自讨没趣。
为什么偏偏是今夜?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够了”,第一次朝他伸手,是为了给别的男人开门。
为什么偏偏是他恢复记忆想起一切时?
他有多想念她的手,此刻就有多抗拒她的手,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心里来来回回拉扯,把一整颗心都勒得生疼。
他忍着,不愿意落入她的手心,双方在沉默中陷入僵持。
而门外那人已在说话:“我第一次见你,不是在宝禅寺的观音祭,是在很久以前。”
“嗯?”赵梨攸有段时间曾对观音祭耿耿于怀,虽然还对竹剑伸着手,心思已被别的话题勾了去。
“修真界从前有一段笑谈,上古神剑澜光剑没有剑灵,所有人都觉得匪夷所思。所有剑修都曾经等着它出现,想看看它到底生成什么模样。”
越寒霄抵在门缝上听雍游说话,想起当初的自己,天知道他为了让澜光剑生出剑灵花费了多少心思。
“对它充满好奇的,不只是剑修,也包括剑灵,我也是其中之一。”雍游放慢了语速,似在考虑该不该全盘托出,“剑灵们碰面时,常常会说起澜光剑的剑灵,笑它为什么迟迟不出现,笑它为什么这么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