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是自欺欺人。
如今的盛笳,或许依旧会为裴铎而心动,可她开始学着锁上心里的门,没有期待,好像也就没有痛苦。
儿时,她渴望母亲能给自己和姐姐相同的夸赞和关注,她在角落里默默许愿,眨巴着大眼睛期待着,却不如姐姐一声又一声甜蜜蜜的”妈妈“来得吸引人。
一次又一次落空,安全感像鳞片,被人生生剥掉,留下一地血,和一身失去铠甲的软肉。
现在细细想来,裴铎对自己而言,与姐姐和妈妈有什么分别呢?
他沉默地站在她身后,半晌开口道:“今晚我睡在这里。”
“嗯?”
“你睡主卧,那边阳光好,我搬到这个房间。”裴铎握住她的手腕,“盛笳,我住这里不是要和你分床,我知道你想一个人待着,我答应你……但是那两个字,你别再提了,我不会同意。”
他语调很轻,但很笃定。
在他的成长过程中,相信没有任何一件事情是他想做而未做到的。
而盛笳恰恰相反,在她前二十六年里,被无数次地冠上“不听话”“荒唐”的名号,可实际上却从未遵从本心地走上人生的道路。
她要改变。
她想,就从离婚这件事开始。
*
这是董韵第一次来盛笳在燕城的住所。
她还在睡着,小半张脸蒙在被子里。
董韵和丈夫静静地站起门口,盯着家里剩下唯一的女儿看了很久,忽然发觉,其实笳笳和自己长得很像。
盛笳显然睡得不安慰,门微微一响,她就醒了,慢吞吞地睁开眼睛,迟疑了一会儿,“爸,妈……”
盛越齐眼睛先泛起了酸,他狠狠地搓着脸,不想在女儿面前流露脆弱,干脆大步往客厅走。
董韵比丈夫坚强许多,她走进卧室,站在床边,想了许久,第一句话是,“是不是回家那天就知道怀孕了?”
盛笳抬起眼睛,借着光,发现董韵的眼眶是红的。
她想,原来妈妈也会为自己哭一场吗?
她轻微地点了点头。
董韵养的女儿,当然了解,当初她自己刚得知怀第一胎的时候,也立刻回了母亲家里,吃了顿晚饭,回家时,坐在盛越齐的自行车后座上,她还悄悄抹了眼泪,本来觉得自己还是个没完全长大的姑娘,怎么就要当妈了。
昨天跟裴铎通过话后,她的第一反应是反复回忆自己那天有没有给盛笳吃什么孕妇不该吃的东西。
此刻见她面无血色,指尖冰凉,忍不住提高声音,“那怎么回来那天不说,你年纪轻轻的没经验,怀了孕谁也不说。怎么?你还打算自己剪脐带,自己生孩子?”
盛越齐在客厅隐约听到声音,以为母女俩又要吵起来,赶紧进来拦着,“你别嚷嚷,她还难受着呢。”
“我哪儿嚷嚷了?我嚷嚷要是能把事情解决了就好了!现在还不是她自己遭罪?”董韵横着眉,看见站在后面的裴铎,大约又觉得自家人吵架让他看见丢人,闭上嘴,瞪了盛越齐一眼。
“不是说要买个鸡给笳笳炖鸡汤吗?走吧。”
董韵摆手,“你去,再买点儿枸杞和红枣回来。”
盛越齐的眼睛在母女俩之间徘徊。裴铎率先开口,“我送您去超市。”
父母在燕城待了三天,盛笳涨了两斤肉。
这是她在成年后头一次,感受母亲大约对自己还残存爱意。
临走那天,她坚持去机场送他们。
过安检前,董韵借口将她拉到角落,“我在冰箱里给你留了鲫鱼汤,今天晚上回去就喝了。”
盛笳“嗯”了一声。
“还有……”董韵往裴铎那边看了一眼,“你和小裴,别因为这件事情心理有什么障碍或者芥蒂,你们还年轻,要孩子的机会还多着。”
盛笳这次低头不语。
“听见没啊?”
盛笳身子晃了晃,抬起眼,问:“妈,你不是当时不想让我跟他结婚吗?还扣下了户口本,怎么现在又这么说?”
“我当时又不了解他,现在看来,小裴是个不错的人,我们这次来,人家安排得都很周到。”
盛笳笑了笑,平淡地说:“他有钱有势,不用费钱,就能照顾得很周到。”
董韵一愣,“你别胡说八道,让他听见了,影响夫妻感情。”
盛笳没再说话,看了一眼时间,“你们进去吧,别耽误了候机。”
*
从医院出来后,已经有很多天,裴铎没有和盛笳有过完整的对话。
深夜,他睡不着,站在楼下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