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闷雷声一阵接着一阵,闪电随雷声落下,惨白的光照进了走廊里,正好打在裴放勾着嘴角的脸上,活像这座古堡里上千年不死的鬼魅。
此时的颜束浑身冒虚汗,手指紧抓着身下的被子,脸色煞白,唇色十分淡,好看的眉蹙在一起,眼睛还是紧紧闭着。
他像是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有一道沙哑的声音一直在逼迫他,好像非要知道什么答案不可。
颜束的头很疼,脚下似乎在旋转,空气也逐渐稀薄,让他喘不上气。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的答案不就是他,那就让他去死好不好?”
什么是他?你又是谁?让谁去死,到底要让谁去死?
为什么不说话了,继续说啊,说话啊……
“说话!”
颜束猛然睁开眼,额头上的冷汗流进了眼睛里。
咯吱——
“谁?!”
颜束抽出裤腰上的匕首,朝声响处直接飞了过去。
第36章 舞会
“铮”的一声,匕首牢牢钉在了门上。
“好凶啊。”裴放低头看了眼擦着他脖颈边的匕首,然后把门关上。
颜束胸膛起伏,微微喘着气,似乎还没能完全从刚刚的梦里脱离出来。
他不耐烦:“你来干什么?”
“你睡过头了。”裴放握上匕首的刀柄,将刀从门上拔了下来,这才抬手抹了把自己的脖子,手指上顿时染了鲜红。
方才推门进来,要不是他闪得快,当场被一刀封喉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颜束睡着了的警惕性,居然比醒着还高。
裴放眯了眯眼,走上前把匕首递给颜束,低下头,视线游移在面前这人汗涔涔的面容上:“做噩梦了?”
颜束抬眼,表情一如既往没有温度,眼里的红血丝很明显,答非所问道:“这刀不是你的吗?”
从一开始,他想要争夺这把唯一能置对方于死地的利器,也不全是想杀了对方……可现在裴放却拱手相让。
这样的行为让颜束有种错觉,仿佛这个各方面都很难缠的人,把后背交给了他。
“我想拿回来,你就会给吗?”裴放一挑眉,想看颜束的反应。
颜束当了耳旁风,接过匕首:“多谢,我会考虑你的提议。”
什么提议?
是裴放想要刀的时候就会还给他,还是心甘情愿地进行一场互相利用的利益交换?
裴放略带思索地点头,却也不想把人逼得太紧:“还有十分钟,舞会就要开始了。”
“嗯,知道了。”颜束把刀收好,然后靠在桌子边沿,双腿交叠,好整以暇地看着裴放。
颜束一向目中无人,鲜少会盯着什么人看,根本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没有用处的事物上,尤其现在只剩下九分钟不到的时间,舞会就要开始了……
“你再这样盯着,我会误会的。”裴放眼里堆积着笑意,表情活像一只要开屏的孔雀。
他方才是在房间了换了衣服才过来喊人的,量身定制倒不是说说而已,这身欧式礼服比他自己的衣服还合身,也更衬身材,浑身上下都矜贵非常。
裴放出房间之前,破天荒地拨了拨头发。
不过眼下迎着颜束的视线,他有点后悔刚刚没多看两眼镜子里的自己了。
“误会什么?”颜束抬着下巴,一脸的倨傲。
裴放往前踱了两步,看清了面前人鼻骨上的小痣,轻声说:“怀疑你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亏他想得出来。
颜束抿着唇撇开脸,冷哼一声:“我要换衣服。”
“嗯。”裴放的视线像是扫描仪,从颜束那张冷出气质的脸缓缓往下移。
颜束见他还在这里,眼神越来越放肆,他只觉得浑身不对劲,心里不免有些火大:“滚出去!”
“哦——”裴放拖长了调子,“原来是害羞……”
话还没说完,只听见一声尖利又短促的响动。
是利器出鞘!
瞬间,危险的气息包裹了裴放的感官,他凭着直觉,将身体立即微侧,险险躲过颜束手臂上贴着的刀刃。
他来真的?什么臭脾气。
“还有六分钟。”裴放用肘格挡住颜束的手臂,好心提醒。
颜束手底下的匕首反转,刀尖直指:“我再说一遍,滚出去。”
一滴汗顺着颜束的脸颊滑到他的下颌骨,欲坠不坠,颜束虽然在气势上丝毫没有退让,但脸色却白得要命,这时候要真动起手来,他估计是略逊一筹的。
所以当匕首抵在裴放的衣服上,颜束便没了下一步动作,如果他再多一分力气往前刺,恐怕先受伤的不是裴放,而是他握刀的胳膊了。
“退烧药,吃不死人。”裴放语气生冷,掏出一盒东西扔在了桌上,转身就走。
颜束脑子本就没有彻底清醒,此刻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愣神。
退烧药……这东西真是他几乎没见过,似乎在他以往的生活中,死不了的伤病只分为两种:一种自己在家睡几天就好了,一种在手术室里躺几天就好了。
他感受不到小病痛给身体和情绪带来的负担,同样也不懂“送药”这种行为的含义。
在颜束这白眼狼的脑子里,只有一点值得他思考——裴放居然能把氧气瓶和药物搞进囚笼空间,系统赋予这个人的权力已经超乎他的预料。
那是不是要搞死什么人,对裴放来说易如反掌。
“啪”的一声,房门被重重关上,这是足以让人破口大骂的动静了。
但仅仅只唤回了颜束走丢的注意力。
杀人易如反掌的裴放虽然对颜束仍然抱有敌意的态度非常不满,但还是不想这人死得太快,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好心已经喂了驴肝肺。
房间里没人打扰,颜束很快把自己冲洗干净,换上了送来的衣服,推门离开了房间。
退烧药完完整整地躺在桌面上,与当时被人扔过去时的位置一模一样。
颜束非常准时地踩点到达了举办露天舞会的地方,这里已经聚着仅剩下的一些人。
上次从千子镇出来的人只有他们三个,不知道这次这些人又能逃离多少。
颜束这身衣服是一套白色的欧式修身军服,腰带紧束,肩膀处顶着金色的徽章,连接着垂在背后的披风,一双黑色军靴裹在笔直的小腿上。
他双手抱胸,站立在边缘位置扫视人群,倒像极了正在阅兵的将军,凌厉的眉目让人不敢直视。
舞会已经准时开始,古堡里的管家把这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除了主人还尚未到场这一点。
坐靠在一旁单人沙发里的裴放,双手交叠的膝盖上,眼镜眨也不眨地盯着颜束,从这人走出古堡,他的视线就没移动过了。
他此刻的直视,跟方才在房间里,看着没穿上衣的颜束那会儿,少了一分暧昧,多了一点不爽。
“吵架了?”钩吻端了两杯酒走了过来,递给裴放一杯。
裴放接过来,收敛了表情,问:“所有人都在这儿吗?”
“不。”钩吻摇头,“张山不在,齐小瑜和陈蓉蓉也没来。”
这古堡的主人们还没到场,张山当然不在了。
裴放自动忽略了钩吻话里没到场的后两位姑娘:“你到海边和密林,我在古堡里查,在张山到这里前,杀了他。”
“明白。”钩吻把酒杯放在仆人的托盘上,避过所有人的视线,离开了这片音乐逐渐激烈的地方。
与此同时,裴放也站起来准备再进古堡,却看见颜束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转身大步离开了。
同样冲着古堡的方向。
人群依旧乱哄哄的,在音乐和酒精的刺激下逐渐迷离,周围越来越浓重的大雾包裹着每一个人,就好像这里并不是危险遍布的囚笼空间,只是他们社交和享受的晚夜闲暇。
之前,古堡里的主人每晚会按时到达这里,并且接见他们。
颜束虽然没有正经在大厅里待着过,但也看到过那个金毛十三,所以他们今天的缺席显得就不同寻常了。
况且,也不是所有人都在场。
这一点裴放应该也是一眼能看出来,那人的注意力肯定会全部放在问题最大的张山身上,所以钩吻和裴放肯定会直接查张山。
如此一来,就省事多了。
颜束直奔齐小瑜和陈蓉蓉的住处,在他看来,有问题的可能不止张山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