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我是谁吗?”
竹曦也同样看着倚在榻上的贵人。淡紫色的裙衫,发间别了朵宫花,其余一盖金器不见。但从举止之间,亦可见她身份不俗。
他摇摇头,双眼凝视着这位女子。身后的阿林玛似乎感受到了敌意,浑身的绒毛竖起,像只小刺猬。
宋澜婷继续说道:“你应当知道吧,他有桩先帝所赐的婚事。本宫便是长公主,李自牧没与你说过么?”
既然是将军府的内里人,自然是向着将军府的。竹曦点点头,身子放松了些:“我来求你的。”
宋澜婷越发觉得有趣,她不明白竹曦究竟是怎么想的。若她是个善妒的,或是真心喜欢李自牧的,他便是有来无回。
“本宫是他未过门的正妻,你是他的小相好。于情本宫不会帮你,你还来求本宫?”
他们在外人眼里定然是水火不容才对。若是换作寻常人家,哪个正常人会想到来求自己夫君的正妻?没把他打出门都算人家脾气好的。
竹曦沉默了许久,久到宋澜婷以为他争辩不过。
“于理。”
宋澜婷一顿,她没想到竹曦会这么说。她垂下眼眸,又迅速抬起,示意竹曦接着往下说。
“我是说,于理你应当救他。他是个好将军,不该落得如此结局。他没有做出不忠之事,我只是不想让他的信仰成为他的死因。虽说我不明白他为何执着于此,不过我尊重他的选择。从此我与他再无瓜葛也无妨,我只要他活着就好。”
狂沙掩盖不了英魂,无数将士已然死在了西北那片荒漠之中。没有人希望再有无数的生命前仆后继地去死。不论是大昭,还是乌桓,不论是孙承宗,金小树,还是珂古伊……
“该死的,只是恶人而已。”
“原是如此。”宋澜婷垂眼大悟,“难怪……”
难怪李自牧就算重生也放不下那段破碎不堪的感情。原来竹曦是值得所有人认真对待的人,或许在这一刻,他终于懂了“善与恶”。
宋澜婷认真道:“李自牧,本宫一定会救。本宫知道皇兄想要什么,李自牧的事不过就是他在向我拿乔。不过师出有名,你来我将军府,很多双眼睛盯着。你可愿屈尊,在我的私狱里做个客。”
从一开始,宋澜婷就做好了救李自牧的打算。她的皇兄宋修文她再熟悉不过。或许上一世李兰庭没能活着回到京城,不知其中是否也有他的缘故。
宋澜婷沉浮朝堂十数年,她深知想要活下去是多么不易。宋修文也同样知道,故而他比谁都渴望权力。
竹曦见宋澜婷愿意出手相救,也便愿意相信她:“我不会轻易走的,请公主放心。”
李兰庭近日为自家弟弟的事在京中奔走,只是御史台不松口,那些朝臣们也大都隔岸观火。不看好李家的,再说几句风凉话,被李兰庭听了个正着。
她深感疲累。家中有小满需要安慰,长公主殿下又不知在掺和什么。府外又是四面楚歌,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风雨不止的将军府。
故而翌日清晨,她见一袭宫装的宋澜婷,感到有些意外。朝服华美而又繁复,金线镶边,显得尊贵而威严。她头戴金丝礼冠,满头的朱翠玉石,从来未见她如此庄重地打扮。
宋澜婷微微一笑:“兰庭姐,我要上朝。”
“殿下要做什么?”
李兰庭的问题没有得到答复。宋澜婷只是让她安心等候,李自牧定会平安无事。
早朝已然开始,宋澜婷是最后一个迈入殿门的。自古并没有公主上朝的先例,故而大臣们都垂眸在心底盘算宋兰庭究竟想要干什么。
不过也不难猜,将军府出了事,她定然是要救人来的。不然也不会跑到皇帝跟前,多半也就是来求情的。
宋澜婷一步一步地穿过朝臣,在宋修文坐下停下脚步,她不紧不慢地跪下身子,向宋修文行了叩拜大礼。
礼毕,朝中寂静无声,宋澜婷一字一句道:“本宫有二事,望陛下应允。”
帝王的声音低沉:“何时,定要在大殿上纷说?”
“请皇兄应允,将澜婷与李自牧的婚约作废,从此,本宫与他再无瓜葛。”
此声一出,殿内一片哗然。朝臣们自然听说了李家的近况,正在感叹公主时运不济,又摊上这样的夫家。
结果宋澜婷开口便是撇清关系,仿佛在沾染一点儿,她就会深陷泥沼。一时间,又觉得她过于冷漠了些。毕竟她扶持李家这么多年,让李家东山再起,如今竟然说不要便不要了。
不过也是,就李自牧的罪名,人人避之不及,长公主明哲保身,也是常理。
宋修文深深地叹气,思虑过后还是答应了宋澜婷的请求:“本是先帝遗旨,奈何佳人无缘,朕也不好强做媒。如此,此事便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