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腰笑起来,“那倒不会,我们知根知底。”
“哎,话不要说得太满,你们怎么认识的?”
“之前我去给他家府上园林熏香,三番五次,就熟了。”
不光有府,还有园林,看来是个大户人家呀,大户人家会同意一个寡妇进门吗,还带着两个拖油瓶,妇人似乎有些不太相信这个故事,于是神情有些微妙地道:“这下你算是苦尽甘来了呀。”
绿腰笑笑不说话。
“他对你两个儿子怎么样,”
“很好。”绿腰翘起唇角,“比我这个当娘的还要好。”
“再怎么说,也是后爹,比不上亲生的,你现在是年轻貌美,等过几年年老色衰了,人家有钱有势,随便找几房新人,把你甩出门,到时候你和孩子哭都没地方哭去。”
绿腰笑道:“不是,他是我娃的亲爹。”
妇人露出意外的神色,似乎很不可置信,“你不是说你男人早死了吗?”
“我男人是早死了,这是我男人的弟弟。”
“原来是这样,既然是好兄弟,照顾对方妻儿也是应该的……”妇人似乎会错了意,或者说绿腰给出的消息太惊世骇俗,所以她不由自主想要替她找补。
“不是,是我男人的亲弟弟,我小叔子。”
“你……”
“儿子是我小叔子的。”绿腰定定道。
妇人尴尬地笑了一下,“沈娘子看着不吭声,做出的事,竟然……这么样不同凡响。”
“我家里没有公婆,男人走得早,很早就同小叔子相依为命。”
虽然如今朝廷新政,为了鼓励百姓繁衍生息,已经放开收继婚了,只要不是通奸,叔嫂结合并不违律,但是在民间,依然是相当悖逆世俗的一件事,这样明目张胆从素来娴静清雅的邻妇口中说出来,未免骇人。
妇人脸色有些怪不住,勉力勾起唇角,“原来……原来是这样,那就恭喜你和你男人,呃,小叔子,百年好合……。”
绿腰慷慨笑道:“也祝你早日心想事成。”
妇人落荒而逃,作为听众,似乎比她这个事主更要狼狈。
绿腰说完跨进门槛的那一刻,终于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她可真是太坏了,竟然把这种事拿出来炫耀。
但是为什么说出来,叫她有种快意呢。
好像该死的三从四德,忠孝节义,在太阳底下全部被化为乌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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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腰进门,见严霁楼正坐在孩子的小木床上,窗帘和门帘都没有放下来,再加上这间房子背光,所以屋里显得有些昏暗,严霁楼一个人就静静坐在这片蒙昧之中。
“我觉得我错过太多了。”
木床上方挂着香包和小桃木剑,床板的隔栏上,左右各有一道道深刻的刻痕,那都是绿腰在孩子们成长过程中的记录,随着年龄增长不同,绿腰刻下不同时段,青轩和青庐的身高变动。
大约是看出了这一点,严霁楼抚摸着那痕迹,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忧愁和怅然。
绿腰见他如此,眉心纹路深刻,这才惊觉,小叔叔已经是一位父亲了,她爬上床,半跪在床边,转身去摘下那些缝满香草的绣囊,“以后有你操心的。”
“这个拿着。”
严霁楼一看,原来是个破了的布老虎。
“你知道你儿子把你的那把刀藏到哪里吗?”
严霁楼翻开布料的棉花内芯,“就是这儿?”
绿腰控诉似的点头,毕竟这东西做得挺精致,价格也不菲。
严霁楼得意道:“机灵鬼,随我了。”
绿腰凶他,“小叔叔可真不要脸。”
“越发胡说。”
严霁楼曲指节在她头上凿个暴栗,“我还要讲呢,臭小子嘴那么厉害,脾气也坏,看来都随嫂嫂。”
他揪住她腮边的软肉,“不过呢,招人疼的小样子,也和他娘一模一样。”
下手不轻,绿腰捂着脸怨道:“你想掐死我呀,狗东西。”
“我想亲你。”严霁楼说:“亲死算了。”
绿腰看他眼神幽深,又露出那股疯劲,慌忙把人推开,“又发癫。”
今儿来毕竟是为了正事,外面还有孩子和秦嬷嬷呢,青天白日,大剌剌地腻在一起,叫人瞧见不好,绿腰不同他斗嘴,蹲下身,从床底拉出个暗红朱漆的樟木箱子,“我给你看看这个。”
掀开箱盖,里面稀奇古怪的东西一大堆,什么彩绘的拨浪鼓,琉璃手串,还有已经解开的九连环,鲁班锁,一堆连环画的小人儿书……都是小孩子的玩具。
绿腰如数家珍,哪一个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买的,青轩玩了多长时间,其中最喜欢的又是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