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听闻此言,忽然坐直了身体,视线扫向下方,直视着毕鹤轩。
毕鹤轩诚惶诚恐,“臣……不敢。”
皇帝冷笑一声,“你连死谏都敢,还有什么不敢的?”
“太傅是三朝元老,朕也不必为难于你,你上书乞骸骨……”
“陛下,”就在皇帝想要让毕鹤轩主动辞官之时,沈听肆却胆大妄为的打断了他的话,“微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帝对于沈听肆还是非常信任的,听到这话后的他点了点头,“但说无妨。”
沈听肆躬身,全然一副为皇帝考虑的样子,“如今,北方雪灾,百姓受难,陛下倘若毫无作为,恐对名声有碍。”
皇帝虽然每日只顾着贪图享乐,不务政事,可对于自己的名声还是非常在意的。
否则的话也不会暗中对老镇北侯下手,也不会只选了几个官职较高的臣子们来御书房讨论北方雪灾一事。
“那你说该如何?”皇帝也觉得有道理,可让他拿出那么多银子去救济百姓,他是不愿意的。
沈听肆勾着唇笑了笑,“不如就派太傅去赈灾好了。”
“可是银子……”皇帝还有些迟疑。
可沈听肆却说道,“既然太傅有如此大的决心,不惜死谏也要去赈灾,那么想必他定是有自己的法子的。”
皇帝乐呵呵的笑了。
这办法好啊!
他不用出半两银子,还能让一个德高望重的人前往受灾严重的地方,就算是赈灾不成功,那也是毕鹤轩能力不行。
和他这个皇帝可是没有半分关系。
皇帝抬手拍了拍沈听肆的肩膀,笑眯眯的说道,“还是陆爱卿最懂朕。”
于是皇帝直接写下了让毕鹤轩去赈灾的圣旨。
毕鹤轩还有些懵,不给银子让他去赈灾,就如同是不给将士们兵器,直接让他们赤手空拳的去和匈奴人搏斗一样,怎么可能取得成功呢?
但面对毕鹤轩的疑惑,皇帝只皱了皱眉,轻飘飘的反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仿佛只要他说出一个不字,皇帝就会彻底的放弃贺州的百姓不管。
“老臣……遵旨。”
毕鹤轩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再次叩首,好似十分坦然的接受了这一项差事。
他的嗓音带着雄厚的力量,听不出一丝的不满,可隐藏在眼底的情绪,却恍若一只即将要冲破牢笼的兽又被关押了回去,只要再次挣脱,那便是虎入山林,后患无穷。
出了御书房,毕鹤轩拦住沈听肆的去路,“你做这些事,究竟对你有什么好处?!”
沈听肆对此不置可否,淡淡道,“老师如此在乎那些愚民,学生自是要助老师一臂之力的。”
毕鹤轩咬牙切齿,“好,好的很!”
“你以为老夫会死在赈灾的路上,让这朝堂彻底的任你为所欲为吗?”毕鹤轩眼睑颤动,满脸厌恶,“你休想!”
“老夫定会活着回来,看着朗朗乾坤之下,你这个逆贼究竟会落得何等下场!”
沈听肆迎着他的目光,似笑非笑,“学生也希望老师能活到那个时候。”
他其实很敬重毕鹤轩这个老人。
敬重他的才高行厚,敬重他的赤胆忠心。
沈听肆希望他活的好好的,好好的看着大雍换一个皇帝,看着太阳出来,所有的阴邪蠹虫都无处可藏,看着大雍的百姓,衣食无忧。
——
带着厚重的枷锁什么都不方便,不仅吃饭需要人帮忙喂,就连走路也是十分的不方便。
虽然在正常情况下差役并不会给流放的犯人打开枷锁,毕竟打开之后,他们会有逃跑的嫌疑。
可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是各方面都打点到位了,差役也不是那样的不同情理。
因此,在远离京都之后,有不少犯人都上交了银两,来换取将枷锁取下来的机会。
解汿也给自己和镇北侯府旁支的男丁们都交了银子。
如此虽然行走方便了许多,可随着他们逐渐北上,天气却愈发的冷了,赶路的速度反而比不上从前。
明明还未曾到达贺州境地,解汿却觉得天气比居庸关往北还要冷的多,即使安平公主已然给他们准备了最厚的棉衣,但穿在身上却依旧起不到保暖的作用。
流放之路异常艰辛,解汿已经看到好几个犯人活生生的冻死在了雪地里。
虽然那些人的的确确是犯了事,可解汿还是有一种兔死狐悲的哀伤。
镇北军向来与柳滇不和,万一到时候粮饷供应不及时,那居庸关的十万大军可该怎么办?
解汿思虑之际,前面的队伍里忽然爆发出一阵慌乱,紧接着他便看到无论是差役还是犯人,全部都面露惊恐的拼命往回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