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静静的,没什么人,天空是深沉静谧的蓝色,装点着几颗黯淡星,吹来的风里裹挟着梧桐叶的气味。
菲恩放下酒杯,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漫不经心地把玩了会,有脚步声靠近。
他听出不是虞笙的,就没有回头。
瓦莱里奥在他身侧停下,双手交叠搭在白色的浮雕围栏上,嘴角擒着浮浪的笑,“这不是菲恩堂弟么?你的小蝴蝶怎么没来陪你?要是我记得不错的话,十分钟前,她还跟我说要去找你,怎么,你们是吵架了?”
格外加重了“跟我说”这几个字音。
越挫越勇是瓦莱里奥身上最大的优点,这会他已经将在虞笙那受到的屈辱忘得一干二净了,满脑子都是怎么才能挑衅到自己这位堂弟。
菲恩原本没打算理会他,敲出一根烟来抽,听到他别有深意的一番话后,点烟的动作就那样顿住了,“你和她说了什么?”
“你别怕,就是正常寒暄而已。”
菲恩冷冷清清地笑了声。
笑里一如既往的是无遮无掩的轻蔑,听得瓦莱里奥怒火中烧——他知道他看不起他。
“我跟她说你就是个爱养蝴蝶的变态。”
菲恩还是没有情绪波动,像潭幽深的死水,直到瓦莱里奥兜不住怒气,幼稚地朝他身上泼了一杯红酒后,他的眉毛才有了小幅度的拧动。
他垂眼看去,红色液体迅速被衬衫混沌的黑色吞噬,只能看出洇湿的痕迹。
空气安静了会,菲恩挪开视线,停在瓦莱里奥胸前的Dior印花领带上。
他在一本书里看到过,绞杀一个人的时间和人的身体素质、环境因素、心理、肺内存有气量以及绞杀的方法都有关系,但不管如何,都用不了太长时间,至于被绞杀的那个人,会体会到前所未有的痛苦。
他喉结滚动了下,在对面震惊的反应中,修长的手指精准地拽住瓦莱里奥领带的环形束口,不过两秒又松开,换了只手将他摁在围栏上。
数十米高的露台,底下是空空荡荡的沥青路面,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瓦莱里奥惊吓到发不出一个字音,只能凭着本能去搡菲恩的手臂。
然而被酒色掏空了大半的身子,论力气,压根不是对面这人的对手。
菲恩纹丝未动,甚至有余力腾出另一只手,拿起桌几上剩余的红酒,劈头盖脸地朝瓦莱里奥浇了过去。
“别去找她的麻烦。”
他的声音压得很实,眼睛是荒野一般的凉,“我会杀了你。”
瓦莱里奥脖颈处的青筋暴起,直到菲恩松开手,心里的愤恨和恐惧一扫而空,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感觉。
菲恩声线恢复到平淡,“最后替我转告你父亲,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
瓦莱里奥先是一愣,等揣摩出他话里的警告意味,突地惊住了。
他父亲挪用公款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也经常拆东墙补西墙,但一直做得隐秘,会被菲恩这种不参与集团事物的挂名董事察觉到足够匪夷所思,还是说是菲恩的祖父卡尔文已经知情,透露出去的?
就在瓦莱里奥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菲恩已经带着一身的酒气离开露台,他去车上换了件备用衬衣,然后原路折返回会馆。
在虞笙面前向来含着笑意的眉梢此刻凝着浓重不耐烦的情绪,从内而外散发出的清寒气场,像风雪落幕后沉寂的冬夜。
水晶吊灯垂落的光明亮地笼罩着每一道觥筹交错的身影,随着他们大幅度地走动,单独的影子重合在一起,变得异常黏稠,宛若烧煮过度的咖喱。
他松了松衣领,一个侧目,在人声鼎沸中一眼看见了站在甜品区前发呆的虞笙,蝴蝶安静地栖息在她的腰上。
稍顿后,他大步流星地朝她走去。
有所预感的,虞笙偏过头。
这让菲恩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她脸颊的薄红,没忍住用手掌捂了下,“很凉。”
他以为是酒精熏的,现在看来,更像是被冷风吹的。
虞笙说:“刚才去外面待了会。”
她没提瓦莱里奥上门找不痛快和偶遇到了朋友这两件事。
说完,她注意到菲恩身上的违和感,“你怎么换了件衬衣?”
菲恩收回手,“之前那件被红酒打湿了。”
在她问“被谁打湿的”之前,他抢先问道:“你不喜欢我身上的这件吗?”
原先穿着的那件是虞笙替他选的,纯黑,靠近领口的位置有精致的刺绣暗纹小设计,在千篇一律的款式中做出了独特的点缀。
虞笙大大方方地说喜欢,“你穿什么都好看,披麻袋也别有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