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不喜欢吃鸡蛋?
他默默记下,却是不自觉岔开话题。
“你的射箭馆什么时候重新开业?”
许婠觉得今天的余时年格外喜欢多管闲事,她放下筷子:“现在警察还管这个?”
余时年唆了一口面,慢条斯理:“就是问问,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
许婠:“?”
“我认识一些朋友,刚好里面有开射箭馆的,也很懂营销和运营。你店里刚出事,宣传点切入得好的话,现下的情况未必是坏事,生意也很快能恢复……”
“你到底想说什么?”许婠打断了余时年的话。
余时年放下筷子:“不要再管7.24袭击案的事,也别再追查牛建平。你只是个普通人,这个世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查案子抓人是警察的事。开好你的店,过你的日子,才是正事。”
“许婠,或许你该学着相信别人,也相信警察。”
天空落下了半幕阴影,吃完饭,许婠两人从面馆出来。余时年目送着她拐入巷子,整个人从阳光下没入阴影。混沌的暮色光影交织,她却好似和地上漆黑的影子混成一团,游离在斑驳的光影之外。
是不信任警察吗?
余时年一直很好奇许婠独来独往的原因,她其实并非孤身一人。有宛若父亲的张明涛的关心,又有对方安排的张荃帮助她的工作。但即便这样,她看起来却仍旧很孤独。
似乎有一根线,牵引着她往前前行,驶向既定的目的地。
“嗡——”
手机突然发出振动。
余时年收回目光,接通电话。
“余师兄,撞蒋志远的那个肇事司机来自首了。”
……
汽车从巷子驶出,扬长离去。
面馆的生意红火不减,来来回回的人进来又离开。
“慢走啊。”
老板一边收拾桌子一边笑着送走老顾客。抹布一擦,又是锃亮干净的模样。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买账,有人坐在了还没收拾的桌子旁。
“三两豌杂。”男人开口,扫了眼桌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一大一小两个面碗和摊在大碗旁边的蛋壳,“再来个鸡蛋。”
热闹一时不会散场,不过短短一个马路拐角的距离,喧嚣就被隔离在世界之外。
许婠回到家里,书房的门没关。她习惯性地打开,方便随时进出。
电脑旁的书架上,密密麻麻都是刑侦案件相关的书籍,但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关于犯罪心理学的书籍有重复的部分。
新旧不一的书页,外包装并不相同。从最久远的99年法制出版社版到最新的第三版,如果翻开书页,就会发现里面的笔迹也不一致。
其中笔迹骨气劲峭,书页已微微泛黄的那本,来自许婠的父亲许方书。
男人苍劲有力的笔迹与他本人戴着金边细框眼镜,眉目俊秀的面容有些许出入。
十三年前的许方书,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三十八岁的年轻教授,面容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
成熟、文气,又朝气蓬勃。他的精神气都透在举手投足和一笔一划的笔迹里。
那时的许方书是与警方合作的特别顾问。
那些错综复杂的案子,总是能在他沉稳又充满条理的笔下,梳理出细致精准的结论。
“我研究犯罪、人性。你负责查案抓人。婠婠,等你长大了,我们父女俩就天下无敌啦。”
“我已经十二岁了,不是两岁……你能把我放下来再说话吗?”
那时的许婠被许方书一双手高高举起,阳光落在她后背,她看不清逆光里许方书的脸,只记得那时候她已经很高了。
在学校里,已经是坐在最后一排的大高个。但即便这样,每次她被许方书举起,双脚却怎么也触不到地。
“你就是二十二岁,爸爸也能给你举高高。”
“放我下来!我薅你头发了!”
“唉,薅不到!哈哈哈哈……”
许方书举着她转圈,画面旋转又停下。许婠不知何时抽出了那本《犯罪心理学》,书页散开,从里面掉出张照片。
照片里,许婠被许方书抱在怀里,身后是连绵起伏的高山。
——记.和婠婠的第一次爬山。
——1995.3
那是五岁的许婠和三十一岁的许方书。
他背着旅行包单手抱着她,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粉色的卡通热水壶。
不像爸爸,更像是走在路上会被问联系方式的年轻小伙。
但许婠却知道,他是世界上最尽责的父亲。
照片被夹回书页,许婠不敢再想。视线顺着书房的窗户往外,看向车水马龙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