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用我上次调的那瓶药吧,雕梅的银瓶。”
“那瓶啊?”谢承弼思索片刻,“好像用完了。”
“……”
那药是专治外伤的,也不知他这兄长到底受过多少伤竟这么快就用完了。
恰好宫里有人来传旨,说要让谢承弼入宫,谢承弼刚要起身接旨,传旨的太监袖着手,笑眯眯道,“皇上也要见薛大人。”
谢承弼向他展示了一番不省人事的薛琅。
太监笑意不变,仍坚持道,“陛下有旨,大公子只管带人去了便是。”
薛琅受伤原就不重,昏睡一天也算睡够了。
他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屋内昏暗,到了该点灯的时辰了,殿内烧着两炉炭盆,不光不冷,还热的薛琅喉咙有些发干。
他走到桌案前倒水,水壶是满的,倒出来的茶水泛着剔透的青绿色,入口喝着温度正好。
只是薛琅不曾发觉,他渴极了,一杯接一杯地灌,直到四五杯下肚才停下来。
他打量着这屋子,只觉得熟悉,却一时又想不起来,只觉心底坐立不安。
太子反了,谢承弼不合时宜地出现在宫外,只能是有人召他来……如今他在宫里,莫不是五皇子安排?
门忽然被推开。
有人抬脚跨过门褴进来,屏风挡住上面,从薛琅的视线看去,只能瞧见来人绛蓝衣摆绣了云纹,随着走路在空中如烟雾般浮动。
直到瞧见那人的脸,意料之外,却也是意料之中。
薛琅望着他,心底并无震颤,甚至分外平静。
只是有一种淡淡的,稍纵即逝的窒息感。一切都如上辈子一般,时运不可撼动,即便他救下了太子,即便他没有走上辈子的路,可最终还是无可改变。
“你醒了。”闻景晔接过身后宫女手里的药,“刚好,把药喝了。”
薛琅将药接过来,仰头一饮而尽,刚把空碗递出去,嘴里便被塞了一粒糖丸。
闻景晔的手指还抵在他唇边,薛琅想都没想便用舌头将药丸推出去,接着吐到了地上。
糖丸在地上转了两圈,最后滚去了角落。
闻景晔看着,忽而叹一口气,“这是我专门给你挑的,不喜欢吗?”
“闻景晔,你想做什么?”
“薛大人这话问的,”闻景晔笑着转头,面容无害,“我都不知该怎么答了。”
薛琅静静打量他片刻,“原来是你。”
闻景晔歪了歪头,“你看上去不太开心。”
“太子呢。”
闻景晔的脸微微变了脸色,几乎让人不寒而栗,“兰玉真是好生关心我那没用的皇兄。”
“他的确没用,”薛琅声音冷凝如冰,“可造反这种事,他做不出来。”
薛琅还算了解太子,如今皇帝尚在,以他的心性,绝不会去造反。
闻景晔牵住薛琅衣袖,“又不是我空口无凭,当日好多人都看见了,太子可是要发动兵变呢。”
见这人胡搅蛮缠的样子,薛琅连最后一点耐心都失去了,心头的厌烦如星火燎原般上窜,他抽回衣袖,准备离开,闻景晔没有阻拦。
只是刚推开门,门外站着两个太监,面容和善,却挡着不肯走。
“放肆,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拦朝廷命官。”
闻景晔的声音从后面不疾不徐地传来,“太子造反那日,父皇震怒,下旨封锁皇宫,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宫廷。薛大人,自然也不能例外。”
薛琅转身,看着十足把握的闻景晔,忽然笑了,“你打算将我困在这里。”
“薛大人说的什么话,我对薛大人,可是十分仰慕,不敢有半分不敬。”
从他嘴里摩挲出的“薛大人”三个字,带着一股极轻极淡的,莫名的暧昧和亲昵,薛琅未曾注意到。
“近日父皇的病越发重了,”闻景晔语气遗憾道,“我日夜陪侍在乾安宫,祈求父皇能早日好起来。
“薛大人,你身为朝廷命官,想必也会以父皇圣体为先,所以封锁皇宫的这段时日,只能委屈薛大人在此处暂且住下了。”
第四十六章 皇宫易主
乾安殿。
龙床上的人已经病的极重,因为不能见风,所以窗子从未开过,门上也装了厚厚的帘子,掀开进去时,那股浓郁的中药味和人体的臭味混在一起,几乎叫人无法喘气。
“陛下。”
重重叠叠的帐子间,曲嘉文坐在龙床上,轻声唤醒床上的人,皇帝睁开眼,眼中一片浑浊,暗的没有一丝光。
“该吃仙丹了,陛下。”
短短几日,皇帝形如枯槁,脸颊深深凹陷下去,眼珠却凸了起来,整个人身上只剩下一层扒在骨骼上的老皮,似乎对“仙丹”二字略有反应,他艰难的发出难听的呻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