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影是个人形,拢在林中的暗处,看不出样貌。
这到底是人是鬼?!
我猛然想起昨晚无人自关的院门,背后瞬间爬上冷汗,一阵悚然。
可脚下却像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
待那黑影越靠越近,我下意识抽出手中的树枝,那黑影迈步过来,一掌拽住树枝将我拉了过去。
“救……”
我被捂住了嘴。
“是我。”
那人撩开帏帽上的纱,我才看清面容——
是阁主。
再一看帏帽,正是我白日里挂在树枝上的。
“阁主怎么不出声!”我心有余悸,当下也不在乎她是什么身份。
只要不是鬼就好。
她扔了树枝说:“以为你知道。”
月色移到我们这处,借着光芒,我见她的衣服破破烂烂,脸上几道暗痕。
“阁主来这里做什么?”我放下心来,问道。
“找东西。”
她也用眼神询问我,我尴尬着回:“我也来找东西。”
我们心照不宣,共同摊开手,她的手中是裹满污泥的手镯,而我手中仅是几个碎块。
她从怀中取出其他几个碎块,在我手中拼凑了一下。
是一个不太入流的琉璃簪。
我将琉璃簪放进她的手中正欲离开,看到她原先站着的地方放着一堆东西,最上面是那件红衣,似乎已经破了。
“花灵,若我找人为你恢复容貌,你可愿当一段日子的林生,事成之后我会为你恢复身份,你想离开也可以。”
在当时当下,她说出的话无疑带着妥协。
我不明白,不理解她为什么要如此坚持,沉闷问道:“为什么一定要林生出面,不能是我?”
“不能,无人知你花灵,但却同情林生。”
“阁主,我想知道您到底为什么要给药谷报仇,只是因为林生吗?您分明……”
什么也不记得。
她垂眼瞧着手中破碎的簪子,周身的冷意更甚,她道:“有个人日日夜夜叫我为他报仇,叫我为药谷报仇,我夜不能寐,寝食难安。”
林子里的温度骤降,她抬脸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仿佛失去了焦距。
“你可曾杀过人?”她蛇蝎一般问道。
一股阴森爬满我的周身,我不禁后退。
“可曾逼他?”
“可曾帮凶?”
“可曾救他?”
她的眼神近乎阴鸷地看着我。
我见场面不对,却又不知道她突然怎么回事,连忙道:“没杀过,没杀过!”
“那你可曾救他?”
他是谁?我不知道,分明前一刻还在说药谷的事情。
她径直掠过来,长剑削开了我的衣袖,我吓得一步退到红衣上摔倒。
又是一剑横扫过来,剑锋擦过我的面具,瞬时,我下半张脸暴露。
疯了,她分明是疯了!
我滚在红衣中,眼睁睁看着她收了剑又向我刺来,这次直指心脏。
猛然间,我福至心灵,高呼:“我是林生啊!”
她的剑骤停,急刹在半空中,眼神中满是迷茫。
我重复了一次,“阁主,我是林生。”
她凑近我,手指按上我的唇,一点点抚过,“他叫我姐姐,还叫我夫君,唯独不叫我阁主。”
我效仿道:“姐姐。”
她没反应,目光有些呆滞。
我又叫了声,“姐姐?”
倏尔,她瘫软在我怀里,不省人事。
我无数次想上问苍天,尤其现在特别强烈,到底为什么活着的不是林生。
……
谷中夜里极冷,我抱着她更感觉像抱了个冰块,不出一夜,我甚至觉得她会活活冻死。
原来蒲芳说的阁主有隐疾是这个意思。
这种病确实无药可救,除非林生死而复生,可惜他已经死了。
我收拾好捡回来的东西,大包大揽地扛在身前,艰难地背起她往谷外走。
因着谷中树杈又矮又密,我担心扎到她的脸,便用红衣整个盖住了她。
其实一想,她的身量与我梦里的那个人相似。
可我的妻子不可能是阁主。
更何况,阁主分明说了林生叫她夫君,他们俩……好奇怪的关系?
顺着她开辟出来的小路走出,路边拴着她常骑的黑马。
我气喘吁吁地将她扛到马上,本想也跟着上马带她回去,但刚坐上去晃了两下便慌忙下来。
看来我记忆里似乎没骑过马,丝毫不会。
也是,药谷的人又不出谷,作为药郎不会骑马很正常。
可是……我似乎忽略了一个事实,我都不出谷,哪来的妻子?
我看着马上的阁主若有所思——
果然是梦啊,我只是个光棍。
我怅然若失,对自己将梦当真而气馁。
“阿丑?”
身后传来阁主的声音,带着独特的疏离。